谁的好都照单全收?
  晚会前的最后一小时,礼堂里像被投入沸水的茶叶,翻腾着焦灼的热气。
  秋安抱着一摞节目单在后台和前台间穿梭,发梢被风掀起的弧度里,都带着忙乱的影子。
  符庚承站在前排正中的位置,指尖捏着支笔,目光却没怎么落在眼前的节目单上。他在看舞台左侧的通道,秋安刚从那里跑过去,手里的节目单滑出半张,她没察觉,只顾着低头核对手里的流程表。
  后台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秋安抱着备用话筒跑出来时,脚步踉跄了一下,手里的话筒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符庚承的目光瞬间钉了过去。他没动,只是指尖在节目单上掐出一道浅痕,目光扫过她微蹙的眉头,确认她没摔着,才缓缓松了力。
  秋安捡起话筒,拍了拍灰,抬头时正好撞上他望过来的视线。她愣了愣,对着他的方向低声说了句“主持人耳麦串线了”。
  符庚承没应声,只是拿起手边的对讲机,低声吩咐“检查主持人通道频率”。
  秋安转身跑回后台时,脚步似乎稳了些。符庚承看着她的背影,笔尖在节目单上无意识地画了个圈。
  开场音乐响起时,秋安靠在后台的门框上喘息,目光无意识地往前台飘。符庚承恰在此时转头,视线穿过喧嚣的人群,稳稳地落在她脸上。
  他的目光很静,像浸在水里的玉石,映着台上的灯光,也映着她眼底的疲惫。
  秋安的睫毛颤了颤,朝他轻轻眨了眨眼,像在说“快开始了”。符庚承微微颔首,目光转回舞台,指尖却在节目单上轻轻点了点。
  月光透过礼堂的天窗洒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的空隙里。
  晚会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台下的掌声像涨潮的海水漫过堤岸。
  主持人笑着邀请着人上台谢幕,秋安正蹲在后台捡散落的彩带,舒奇走过来,手里拎着个礼盒:“刚发现还有个礼盒没发,想着你今天跑断腿了,给你留的。”
  礼盒用哑光纸包着,系着简单的墨绿丝带,看起来低调又沉甸甸的。
  秋安愣了愣,刚要推辞,舒奇已经把礼盒往她怀里一塞:“拿着吧,大家都有份。”
  他语气自然,像是在说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转身就去招呼其他人,没给她拒绝的余地。
  台上的谢幕音乐还在响,秋安抱着礼盒站在后台出入,目光不自觉往前排飘。符庚承就站在离舞台最近的位置,侧脸对着她,看不清表情。
  谢幕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
  秋安抱着礼盒开心地往门口走,带着点完成工作后的轻松。
  符庚承转过身时,方才她站着的地方已空无一人。
  他迈上舞台的台阶,刚走到侧幕,就听见两个收拾道具的女生在低声嘀咕:
  “你看见没?舒奇特意给秋安留了礼盒......”
  “何止啊,刚才调试设备时,他眼神就没怎么离开过她......”
  符庚承的目光越过她们的肩头,落在了那个正穿过走廊的身影上。她怀里的盒子微微晃着,走到门口时,还腾出一只手去推门,礼盒差点从臂弯里滑下去,她慌忙用下巴顶了顶。
  他喉结动了动,心底莫名窜起股闷火。
  舒奇的心思藏得像深冬的雪,表面看着干净,底下的温度却早就在悄悄融化,这种事,她真的一点都察觉不到?还是说,她对谁的示好都照单全收,从没想过避嫌?
  “幕布边角都收好了?”他开口时,声音比平时低了些,那两个女生愣了愣,连忙应着“马上就好”,手里的动作快了一倍。
  符庚承没再看她们,指尖在口袋里蜷了蜷,触到那精致小巧的礼盒,里面的手链想着晚会结束递给她,或许能换她一个笑。
  可现在,那点盒子凉意透过布料渗出来,倒像是在嘲笑他的多余。
  拳心悄悄收紧,指节泛出淡淡的白。他盯着秋安推门出去的背影,礼盒在她怀里轻轻颠,像揣着别人给的糖。
  后槽牙被他咬得发紧,脚步终于抬起来,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响不重,却带着股没说出口的沉,一步步追着那抹身影往门口去。
  秋安抱着礼盒刚走到通往宿舍的分岔路口,脚步突然被挡住。
  她抬头,正对上符庚承沉得像浸了墨的眼眸,他不知何时追了上来,呼吸里还带着急步赶来的微喘。
  “怎么了?” 秋安往后缩了缩,怀里的礼盒硌得肋骨发疼。
  她以为下午那些隔着人群的对视,已经悄悄抚平了他眼底的波澜,此刻才发现,那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符庚承的目光落在她臂弯里的礼盒上,喉结滚了滚,声音低得像从胸腔里碾出来:“这谁送的?”
  “舒奇啊。”
  秋安被他看得莫名发慌,下意识抱紧了盒子,
  “晚会结束发的福利,有什么问题吗?”
  “我不跟你聊了。”
  她实在没力气应付这突如其来的低气压,侧身想从他旁边绕过去,
  “今天累惨了,明天还得上课。”
  刚迈出半步,腰突然被一股力道圈住。
  秋安惊呼一声,整个人被打横抱了起来,礼盒 “咚” 地撞在他肩上。她慌忙去抓他的胳膊,却被抱得更紧,脚下悬空的失重感让心脏猛地缩紧。
  “放开我!”
  秋安看着四周零星投来的目光,脸颊瞬间烧起来,声音里带上了恐惧的颤音,
  “这里那么多人,快放我下来,求求你了......”
  符庚承低头,鼻尖几乎蹭到她的耳垂,气息带着危险的热度:“放下你可以。”
  他顿了顿,指尖在她腰间轻轻收紧,“十点前来公寓找我。”
  “不!” 秋安想也没想就拒绝,他的公寓对面就是蒋川植的住处,若是被撞见,之前所有的掩饰都成了笑话。
  她挣扎着想去推他的胸口,却在看清他眼底翻涌的晦暗时,突然泄了气。
  那双眼睛里藏着太多她读不懂的情绪,像深不见底的潭,稍有不慎就会被卷进去。
  秋安咽了口唾沫,挤出个讨好的笑,声音软了下来:“我请你吃夜宵吧,就十点,我们在校门口那个公交站见,好不好?”
  符庚承盯着她看了几秒,怀里的人还在微微发抖。
  他忽然松了手臂,将她稳稳放在地上。
  秋安落地的瞬间就往后退,抱着礼盒头也不回地往宿舍跑,帆布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仓皇的声响。
  “你要是不来......” 符庚承的声音从背后追上来,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我就去你宿舍找你。”
  秋安的脚步顿了顿,心里像被塞进团乱麻。明明是清冷疏离的性子,闹起脾气来却像头不讲理的困兽。
  晚风卷着桂花香漫过来,吹得礼盒上的缎带轻轻晃,像在嘲笑她这乱糟糟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