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揭发的秘密
  陈重阳划开手机屏幕,聊天列表里“谢醒”两个字旁还缀着刺眼的“未读”小红点。
  他离开两个月了,电话不接,消息石沉大海,活像人间蒸发一样。
  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他摁灭屏幕,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往前走。
  “重阳!伟大帅气的卫生委员麻烦啦!”身后传来同学急促的声音。“我真有急事,先走一步啊!”话音未落,人已经蹿出了教室后门。
  陈重阳回头时,只看到空荡荡的走廊和散落着纸屑的地面。
  作为卫生委员,平时他只负责分配任务、喊人干活,何曾亲手碰过扫把?
  可今天是小长假前最后一天,教室里早就人去楼空,连个能指使的人影都没有。
  他撇撇嘴,心里那点傲娇劲儿刚冒头就蔫了。“算了,谁让自己这么负责任呢。”
  他认命地拿起扫把,边扫边嘟囔:“夏应京这小子也太不够意思了……”
  这阵子,夏应京天天放学不见人影,喊他打游戏总说“没空”,想抓他来分担点活儿都找不着人。
  陈重阳拎着装满垃圾的垃圾桶往教学楼东侧的垃圾站走,刚到楼梯口,一阵断断续续的钢琴声顺着风飘了过来。
  调子有点生涩,却带着股认真劲儿。
  陈重阳停下脚步,循着声音摸到琴房门口,透过门板缝往里看。
  夏应京正坐在钢琴前,侧对着门口,左手搭在琴键上,右手虚虚悬在时一的手背上。
  时一低着头,长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手指在琴键上慢慢挪动,时不时因为按错音而顿住,肩膀微微发紧。
  “这里,”夏应京的声音很轻,带着点耐心,“不是‘哆来咪’,是‘咪来哆’,反过来试试。”
  他抬手敲了敲对应的琴键,发出一串清脆的音,“像下楼梯一样,一步一步往下走。”
  时一咬了咬下唇,深吸一口气,指尖重新落下。
  这次调子顺了些,却还是慢得像蜗牛爬。她小声说:“还是好难啊……”
  “不难。”夏应京笑了笑,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点了点。
  “你看,手腕放松,别绷那么紧,就像平时拿笔写字一样自然。再来一次,我陪你。”
  他的手指和时一的轻轻贴在一起,带动着她按下琴键。
  生涩的旋律慢慢流淌开来,虽然还有瑕疵,却比刚才流畅了不少。
  时一的脸颊悄悄红了,跟着节奏轻轻晃了晃脑袋。
  陈重阳在门外看得眼睛都瞪大了,好家伙!原来这小子天天躲在这儿当“钢琴老师”呢!
  正想着,一阵风猛地灌过来,琴房门被吹得“吱呀”一声大开。
  陈重阳没站稳,顺着惯性往前一扑。
  “哎哟!”整个身子摔了进来,垃圾桶也脱手滚到一边,垃圾撒了小半地。
  他趴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姿势活像只四脚朝天的乌龟,样子十分滑稽。
  琴房里的琴声戛然而止。
  夏应京和时一,一块儿回头,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陈重阳赶紧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拍了拍校服上的灰,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那个……我路过,路过……”
  “你在这儿干什么?”夏应京先反应过来,皱着眉站起身,语气里带着点被打扰的不悦。
  “倒垃圾啊,”陈重阳梗着脖子,指了指滚到一边的垃圾桶。
  “听见里面有琴声,觉得好听,就进来看看……”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那点了然,藏都藏不住。
  时一看到是他,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赶紧低下头,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角。
  陈重阳是谢醒最好的发小,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在这儿跟夏应京练琴……她不敢想下去,后背都开始冒冷汗。
  “你倒垃圾倒到琴房来了?”夏应京显然不信,挑眉看着他。
  “这不是顺路嘛。”陈重阳打了个哈哈,把话题岔开。
  “你倒是行啊,放学不回家,躲在这儿练琴?喊你打游戏还推叁阻四的。”
  “我在教时一练琴,”夏应京指了指旁边的时一,语气坦然,“她加入了我们的钢琴社,得好好打基础。”
  “哦——钢琴社啊。”陈重阳拖长了调子,视线扫过时一紧绷的背影。
  “行吧,那你们继续练,我在这儿待会儿,打会儿游戏,等会儿咱们一块儿走。”
  夏应京没反对,只是点了点头:“随你,不过得等我们练完。”
  陈重阳从书包里掏出手机,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调整好姿势就开始打游戏。
  屏幕上的枪声、爆炸声瞬间填满了琴房的角落。
  多了个人,并且那个人还是陈重阳!
  时一彻底没法集中注意力了。
  夏应京刚起了个开头,她的手指就错了音,想跟上节奏,又慢了半拍,好不容易顺了两句,又漏按了一个键。
  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肩膀越绷越紧。
  夏应京看她实在不在状态,停下来说:“是不是陈重阳在这儿,你有点紧张?”
  时一摇摇头,嘴唇抿得紧紧的,没说话。
  “那先休息会儿吧,我去买几瓶水。”
  夏应京站起身,走到陈重阳旁边,看他正打得激烈,问道:“你想喝什么?”
  “可乐!冰的!”
  陈重阳头也没抬,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夏应京走后,琴房里只剩下陈重阳打游戏的声音。
  时一坐在钢琴前,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琴键边缘,连呼吸都放轻了,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往陈重阳那边瞟。
  两人谁都没说话,空气里弥漫着说不出的尴尬。
  “烦死了!谁啊这是!”
  陈重阳突然烦躁地低吼一声,屏幕上方弹出一串消息提示,打断了他的操作。
  他刚想关掉,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赫然是“谢醒”。
  陈重阳脸上的烦躁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坐直身子,赶紧接起电话:“喂,谢醒?”
  时一听到“谢醒”两个字,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掐住了脖子。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校服裙摆,指节都泛白了,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我给你发消息,是问你啥时候回来?”陈重阳说着,眼神往时一这边瞟了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看得时一心里发毛。
  时一的心跳得飞快,“砰砰”声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听不清电话那头谢醒说了什么,只能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手心全是汗。
  “我关心你啊,”陈重阳的语气带着点抱怨,又有点夸张,“每天都想死你了,给你发消息也不回,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几句问话。陈重阳“嗯”了一声,忽然答道:“时一啊?她现在……”
  时一紧张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转。心虚感油然而生,对谢醒的畏惧是刻在骨子里的。
  她觉得陈重阳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自己身上,让她浑身发僵,连动都不敢动。
  他会说什么?会告诉谢醒自己在这儿练琴吗?会说自己和夏应京在一起练的吗?
  “她收拾书包呢。”陈重阳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平平淡淡的。
  “我们要放小长假了,东西有点多,正忙着整理呢。”
  听到陈重阳的回答,时一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惊讶。
  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松了下来,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你不是有她联系方式吗?自己问呗。”
  陈重阳又说了两句,“行了,我正打游戏呢,先挂了。回来记得给我带礼物!”
  挂了电话,陈重阳随手把手机扔回腿上,继续打游戏,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连看都没看时一一眼。
  时一盯着琴键发呆,心里又庆幸又疑惑:陈重阳为什么要帮自己?他明明什么都看见了……
  没一会儿,夏应京回来了,手里拿着叁瓶水。
  “接着。”
  他把一瓶可乐扔给陈重阳,又递给时一一瓶柠檬水。
  “今天就先到这儿吧。”夏应京看了眼窗外,天空已经阴沉沉的,云层压得很低。
  “好像要下雨了,再不走就该被淋湿了。”说着,他合上了琴盖。
  叁人走出琴房,陈重阳一胳膊揽住夏应京的脖子,大大咧咧地说:“今天你可跑不掉,可得陪我打游戏啊,我一个人太没意思了!”
  “行。”夏应京笑着应了。
  时一跟在他们身后,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手里攥着那瓶柠檬水,指尖冰凉。
  快到校门口时,夏应京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对时一说:“下个月有个【青苗杯校园钢琴新秀赛】,专门给刚学琴的同学设的,你报个名试试?就弹我们这几天练的曲子,肯定没问题。”
  时一愣了愣,看着夏应京认真的眼神,用力点了点头:“嗯!”
  “哎呦,行了,快走吧!”陈重阳催促着。“好不容易逮到你,今晚必须通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