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抬起笔,搜刮被搅乱的大脑,终于想起思维导图的大致结构。
  看着他先画出框架,景淮川的神情有了微妙的松动。
  不算笨。
  四分钟过去。
  沈禧感到手心都是汗,枝干和大部分叶子画了出来,但却卡在复杂的反应式。
  服了,有氧呼吸的三个反应式到底是什么?
  脑海里闪过h和o,但他忘了字母下边的数字。或者说,完全乱了。
  “时间到了。”
  听到他的声音,沈禧感到几分如释重负,迫不及待想拿回导图查看答案。
  景淮川一只手压住导图,长眉微挑:“不管对与错,先在纸上默写出三条反应式。”
  操。
  魔鬼啊。
  沈禧心痒痒,但必须先胡乱写三条。大魔头不慌不忙地检查他的默写,用红笔勾画出错误的地方。
  “你以后适合当老师。”他小声吐槽。
  “是吗?”
  景淮川没否认,合上笔帽,似乎心情不错。
  这家伙...一副享受给人批卷的恐怖模样。
  沈禧心里怒骂,还是老老实实写下三条反应式。他抬起眼眸,瞥见对方似乎轻笑了下。
  笑毛线?
  果不其然,全错。
  晚自习七点到九点半,寝室十点半熄灯。
  回到宿舍,沈禧几乎是瘫在床上。
  他双手交叉放在脑后,望着上铺的床板,心里却有奇妙的满足感。
  “沈禧,你和学霸晚自习都不在。”学委薛明突然冒出来,严词厉色地说,“学霸就算了,你不能翘晚自习,我已经记名了。”
  ...“哦。”
  “等你德育分扣光了,就知道不守校规的严重性了。”
  沈禧懒懒地睨了他一眼:“这么关心我,不会是暗恋我吧?”
  此话一出,寝室都寂静了一秒。
  薛明顿时涨红了脸,急到结巴:“有、有病吧,我怎么可能喜欢男的!”
  “急什么,暗恋我又不丢人。”
  沈禧看到学委气急败坏,心情大好。
  忽然,他感受到另外一道视线。
  敞开的柜门遮掩了景淮川,他方才似乎看向了他。
  不是错觉。
  沈禧又想起塞在柜子里的男同漫画,他不会真看到封面了吧?不过只要是个正常的男生,都会发出调侃的声音吧。
  他知道却不说出来,是想找个时机再嘲讽他?
  柜门合上。
  景淮川走到床前,没有打招呼就踩上梯子,他腿长,两下就上了床。
  年久失修的铁床发出咯吱声,接着归于平静。
  沈禧这些天都失眠,吊扇旋转的声音,窗外汽车驶过的动静,甚至只是寝室里的呼吸声,都令他难以入睡。
  他辗转反侧,还是悄声下了床,到走廊透口气。
  摸了摸口袋,没有熟悉的烟盒。
  操。
  沈禧折返回去摸索烟盒,可把枕头被单都翻了遍,藏起来的烟盒却是凭空消失了。
  奇怪,他摸出来一根棒棒糖。
  他颓然地离开寝室,索性剥开糖纸,含在嘴里。唇齿间流淌着甜丝丝的滋味,化解了些许烦躁。
  转校两周,他还是不适应。这里森严冰冷,没几个能说话的人。
  “睡不着?”
  沁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沈禧警觉地望过去,景淮川不知何时走过来,他甚至穿着浅灰真丝睡衣。他平日里都是穿校服睡觉,省得早上还要换衣服。
  “有安眠药吗?”他直接地问。
  景淮川在他旁边站定,面前是高大繁茂的榕树,在夜色里摇曳出沙沙声。
  “睡不着的话,就背会知识点。”
  他认真地说。
  说得轻巧。沈禧本就不喜欢学习,让他补习不过是为了...
  他咬了下唇,别开脸:“你出来干嘛?”
  “睡不着。”
  “睡不着的话,就背会知识点。”他讥讽地将对方的话重复了遍。
  景淮川:“早都背熟了。”
  “你真大爷的欠。”
  沈禧有被气到,咬碎棒棒糖,将小棍扔到垃圾桶——
  “操!”
  只见一只油光水亮的老鼠从桶里蹿出来。
  他连忙往后躲,后背却撞到一堵坚硬的“墙”。头顶传来低沉的闷哼,接着一双手扶在他臂膀。
  第15章 我站着,不睡
  “南方的老鼠成精了吧。”沈禧心有余悸,他最怕这种尖嘴长尾巴的动物,毛发乌黑油亮,速度极快。
  等他反应过来某人在身后时,景淮川放下了手,后退了一步,拉开安全距离。
  沈禧觉察到自己的大惊小怪,轻咳一声,解释:“我只是觉得老鼠很恶心,要是它再出现,我肯定一脚制裁它。”
  “别脏了鞋。”
  “有道理。明早我就让宿管放些粘鼠板。”
  沈禧自然是不敢踩的,他正要回寝室,景淮川却叫住他。
  “吃了糖,记得刷牙。”
  ?
  “关你屁事”到了嘴边,沈禧还是脚步一顿,乖乖进了浴室。
  但他到了门口,又回过头看景淮川:
  “等我一下。”
  他可不想一个人碰到老鼠。
  *
  发明早读的人应该被五雷轰顶、五马分尸...
  沈禧心里骂骂咧咧,还是赶在早读抄完数学作业。但多年的抄写技巧,他没有照搬学霸的答案,而是进行删减和改编。
  忽然,前面传来动静。
  “谢谢你了竹青,我下学期才能换眼镜,坐这里实在看不到黑板。”前排的女生感激地说,起身拎起书包。
  她的同桌帮她把座位的东西搬到别处,原本白竹青所在的位置。
  沈禧看着她们操作,逐渐明白。
  换人了。
  “你好。”白竹青声音清冷,在他前面落座。
  “卧槽。”沈禧转了下笔,“我岂不是被学霸包围了。”
  他瞥了眼景淮川,那家伙毫无反应。
  对女生未免太冷淡了。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白竹青转过头,打量起新同学。
  近看,男生皮肤白而细腻,清爽张扬的红发,五官鲜明,气血很足。
  在一张张被学习摧残的死灰面庞中,确实出众。
  两个帅哥坐一起很养眼。
  沈禧:“等会语文课默写时能稍微侧下身吗?”
  ......
  一开口,气氛全毁。
  “看你同桌的,或许会更方便。”白竹青转回身,委婉拒绝了。
  同桌。
  铁面无私。
  沈禧放弃了这个想法,打算老实入土。大不了不及格被老班拎到办公室。
  办公室还舒服呢,有空调,冷气十足。
  老班刚进课室,台下的人就觉察到不对劲。一向和颜悦色的老班此时黑着脸。
  大家都不敢出声。
  “开学已经多少周了,你们还没打起精神吗?”老班将一叠卷子拍在桌上,目光沉沉,“上周末作业就一套卷子,结果没几个认真完成的,作文写得一塌糊涂。”
  卷子?
  沈禧压根没碰作业。
  “还有的人啊,根本不交作业。”
  老班的声音压下来,沈禧低着头,试图隐身蒙混过去。
  “沈禧,上周末去哪玩了?”老班望过来,其他同学的视线也聚焦上来,目光如炬。
  沈禧扶着额头抬起脸,尴尬地笑了下:
  “没玩,在家睡觉呢。”
  课室响起低碎的笑声,他们佩服沈禧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勇气。
  “这么喜欢睡觉啊,来,站起来,站着睡!”老班毕竟执教多年,这一嗓子顿时让人清醒。
  沈禧唰地站起来,摇摇头:“我站着,不睡。”
  “不睡那干嘛呢?”
  “站着。”他一脸无辜。
  班里响起低笑,老班摸了摸胸口,他迟早被转校生气死。
  “补作业!”他咬牙说。
  沈禧后知后觉地翻找桌肚,终于扯出一张皱巴巴的卷子。
  他弯着腰看卷子,老班的厉声持续了半节课,被他点名的学生都面红耳赤。好学生脸皮薄。
  “别把语文当做最不需要用功的科目,你对它不用心,它就会成为你最大的软肋...”
  老班边说边在课室来回巡逻,“我在台上看得一清二楚,在我课上写数学卷子,做其他科的作业...”
  声音停在附近。
  沈禧目光瞥向左边,心里倒吸口凉气。景淮川正在算数学压轴题,仿佛感知不到老班走到身旁。
  他没戴助听器。
  沈禧伸出手戳了下他胳膊,他的目光往上,默声盯着他。
  他刚想做唇形,被老班声音打断:
  “做自己的事,别打扰他人。”
  ?
  沈禧此刻终于明白了景淮川的狂言,规矩并不约束他。
  只因他是年级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