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再说一万次也是一样,我不会再给霍曜阳供血了,从今往后,我不是霍家人。反正你们不喜欢我,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咱们再也不要来往。”
  呵,霍衢冷笑出声,说得好听,当霍家是菜市场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小池,你说什么胡话呢,你一向喜欢小阳,妈妈相信你不会的。”
  又来了,红脸白脸都让他们唱了,几次三番这样,霍宴池已经看腻了。
  “我说了,断绝关系,不是开玩笑。”
  轰隆。
  一道闪到劈在玻璃上,映照着霍宴池冷峻的脸,在忽明忽暗间,他的目光格外坚毅。
  “小池,你是我十月怀胎掉下来的一块肉,你现在说得好听,断绝关系,怎么断,难道要我回到二十年前,就当没有怀过你吗?”
  周嘉芸眼眶微红,她戳着自己的肚子,神情激动。
  “怀你的时候难产,你是顺转剖生下来的,我受了多少罪把你养大,你要跟我们断绝关系,你凭什么。”
  “可是,你们为什么不爱我呢。”霍宴池喃喃道。
  霍家那些人都不爱他,他七岁那年就知道了。
  口口声声说爱他,爱他怎么会让一个十岁的孩子每月放四次血,爱他怎么会把他扔到寄宿学校不管不问,爱他怎么会不记得他的喜好,不在意他的生死。
  霍宴池把所有的记忆翻出来,很努力找霍家人爱他的证据,他找啊找,怎么都找不到。
  爱,呵,是恨吧。
  恨他不好生,恨他让霍家丢了大单子,又恨他健健康康,他们最宝贝的儿子却百病缠身。
  病房里静了一瞬,没有一个人反驳,自然而然地接受了都不爱他的事实。
  “那我今天就效仿哪吒,削骨还父割肉还母,以后咱们再也不要来往了。”
  霍宴池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在手腕上重重划了两道。
  鲜血滴滴答答落下来,霍宴池把刀扔在周嘉芸面前,发出沉闷的声响。
  “啊——”
  周嘉芸被面前的场景吓到,她捂着脑袋,压根不敢和霍宴池对视。
  离霍宴池很近的医生迅速给他包扎好伤口,看着这出闹剧,大气都不敢喘。
  “霍宴池,你……”
  霍宴池打断霍鸿清的话,他冷漠的仿佛地狱里的来客,说话时含着冰碴。
  “哦,我没办法削骨是吧,霍家不是有家法么,我挨了家法,把户口迁出去。”
  “疯了,你真是疯了。”
  霍鸿清下意识去看霍衢,他在家霍家不是能做主的人,一切还得看霍衢的意思。
  窗外的雷声愈大,噼里啪啦的劈在玻璃上,乌压压的黑云盖下来,更显得病房逼仄压抑。
  “爷爷,不要听哥哥胡说,他的手腕还在渗血,不能再挨打了。要挨二十一鞭子,哥哥受不了的。”
  “妈妈,你劝劝哥哥好不好,我不治了不治了,我去死,不要赶走哥哥,不要。”
  霍曜阳膝盖一软,就差跪在地上求他们。
  可霍曜阳越是这样,霍衢的火气就越大,他拉着霍曜阳瘦弱的胳膊,小心翼翼把他扶到床上躺下。
  “小阳,你是好孩子,无论如何都不是你的错,你不用给他求情。”
  “鸿清,去请我的家法来,霍宴池不是要走么,好啊,现在就让他走,我到要看看他离开霍家能过成什么样子。”
  轰隆——
  又是一个惊天巨雷。
  医生们默不作声离开,这已经不是他们能掺和的事情,是是非非没什么好说的,收了钱就得给霍家办事。
  病房只剩下霍家人,霍衢握着鞭子,和高他半个头的霍宴池对视。
  “你可想清楚了,户口迁出去,就跟霍家没有半毛钱关系,以后我们都不会管你了,别想从霍家得到一分好处。”
  “呵,我求之不得。”
  霍宴池讥讽地看向霍衢手里的鞭子,是柔软的藤条做成的,他之前挨过两次,皮开肉绽。
  “爸,你不能。”周嘉芸哭的泣不成声,她脚下就是带血的刀子,二十一鞭子啊,霍宴池怎么能受得了。
  “鸿清,你带嘉芸出去,妇人之仁,现在是他要走,我们死乞白赖地求着干什么。”
  霍宴池没有含糊,脱了上衣就趴在病床上。
  “挨了家法,咱们一刀两断。”
  霍衢用了十成的力气,一鞭子下去霍宴池的后背就见了血。
  雷声混杂着鞭子凌厉的破空声,霍宴池只是咬着牙哼闷,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
  一连抽了十鞭子,霍宴池唇瓣被咬出血来,他没有求饶,没有出声,他听着霍衢的喘气声,满脑子都是快要解脱了。
  “爸,不能再打了,真的不能。”
  周嘉芸拦着霍衢,拼命求情,她就是再偏心,也办法眼珠子地看着霍宴池被活活打死。
  “爷爷,你放过哥哥吧,求求你。”
  咚的一声,带着血的鞭子扔在一旁。
  霍宴池额前的汗冒了一茬又一茬,他手臂撑在病床上,晃晃悠悠起身,冷冷地扫视过在场这些人。
  他手臂颤抖到地上的衣服捡了好几次才拿起来,疼得撕心裂肺,还是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把衣服穿好。
  “霍衢,从今天开始,我跟霍家再无瓜葛。”
  “小池,你去哪啊小池,外面的雨特别大,你让医生给你包扎一下好不好。”
  周嘉芸想去抓霍宴池的手腕,被他灵活躲开。
  “霍夫人,我不欠你们了,别再找我。”
  霍夫人,听到这个称呼周嘉芸脸上的泪流得更多了,她努力回忆霍宴池离开霍家会去哪,可是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连霍宴池现在是不是上学,有没有落脚的地方都一无所知。
  就像霍宴池说的,她确实也不爱他,尤其是有了小阳以后,她的爱就那么多,已经没有办法再分给他了。
  霍宴池不哭不闹,她以为他什么都不需要,去寄宿他二话不说,抽血也没有怨言,怎么现在就变成这样了。
  “哥,你别走,别走啊哥。”
  霍曜阳刚站起来走了两步,就颤颤巍巍倒下,眼睛外翻,差点把霍衢他们吓死。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霍曜阳被送进急诊室,哪里还有霍宴池的影子。
  此时的暴雨里,霍宴池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前。
  雨水混杂着血水流淌,赵齐还在赶来的路上,霍宴池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恶心的地方,哪怕眼前一阵一阵发晕,还是坚定不移往前。
  闷雷几乎就打在他的身上,霍宴池脚下不稳,半跪在地上,在漆黑一片的夜色里,霍宴池发现一抹绿色。
  嫩芽焕发着勃勃生机,被雷劈成这样依旧昂扬。
  霍宴池捧着那株花冷笑出声,他就是要好好活着,让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好好看着,他是打不死的。
  闷雷劈在后背时霍宴池没什么感觉,他后背已经疼到麻木,呼痛的力气都没有。
  “霍总,您还好吗?”
  赵齐举着伞给霍宴池打上,风雨太大了,瞬间就把两人浇了透心凉。
  随着风刮来,赵齐闻到了血腥气,浓重的血腥气。
  “霍总,咱们回医院看看吧。”
  霍宴池手腕还在滴血,混着雨水聚集在掌心里,他慢慢从地上起身,摇摇欲坠。
  “回家。”
  短促的回答,霍宴池已经没有力气,他躺在汽车后座,唇色泛白,脸上又是不正常的潮红。
  他知道怕是感染了,可他不想去医院,现在一想到医院两个字就想吐。
  上楼第一件事,霍宴池翻出花瓶把他捡到的花栽种起来,才抓着一把药塞进嘴里。
  他蜷缩在卫生间,吃了三片止疼药,还是无济于事。
  棉签够不到后背的伤口,他只能看着镜子,把消毒的药水直接倒上去。
  嘶。
  霍宴池身上的冷汗一茬一茬冒出来,手掌死死攥着洗手池的外壁,用牙叼着纱布给自己包扎好伤口。
  在快要晕倒之际,霍宴池半阖着眼睛,努力爬回床上躺下。
  他死了一次,才算是真正为自己活。
  ***
  霍宴池叙述这些时平静地不像话,沈君澜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发现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沈君澜眼泪吧嗒吧嗒掉个不停,他趴在霍宴池肩膀上,手臂虚虚环着霍宴池的腰。
  很快,霍宴池的衣服被小叶子的眼泪浸透,他抬起手揉着小叶子的脑袋,无声的安慰。
  “小叶子,不是约好不哭的,早知道要这样惹你哭,我就不说了。”
  他的小叶子心软,知道他被欺负心疼的要死,哭一哭也正常。
  “谁说我哭了,我没有哭。”
  沈君澜摸索着摁在霍宴池的腕表之上,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把泣音吞回去,恳求道:“霍宴池,我可以看一眼嘛。”
  “乖,会吓到你的。”
  沈君澜固执地盯着霍宴池,他已经想好了,灵力应该可以把疤痕消除掉,无非是他辛苦一点,只要霍宴池能好,他怎么样都无所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