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紧接着,那太监吩咐宫人们抬出一顶格外美丽宽大,还散发着独特气息的红木桌,将在场所有参赛者制成的花束一一收藏起来,尽数排列在这桌子上。
  此外,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那红木桌像是有了意识一般,自己变幻着形状来适应花束的大小,最终,则变成了一个个形状各异的展物台,或举着,或包裹着那些花束,以供人逐次赏鉴。
  云宿看懂了,赏花节活动虽然不算特殊,但环节必定得包装的花里胡哨,才配的上是“皇室出品”。
  够装,够格调。
  等到一切都准备完毕,皇后又像模像样的点评了几句,就到了最后的评定时刻。
  坦白说,云宿其实都懒得再听了,最后的结果显然易见非太子殿下莫属,非常清晰明了,没有什么别的看点了。
  因此,他开始神游,去琢磨接下来会遇到的剧情节点。
  忽然,一阵阵惊艳赞叹声将云宿的思绪拉回,他疑惑地看向中心展览台前。
  只见一只有着巴掌大小的冰蝶,率领着其它小冰蝶,于整个花束堆上展翅,旋转,漂浮。宛如风雪中的精灵,海洋里的珍珠,让人忍不住沉溺在这场冰晶美丽的盛宴之中。
  而皇后娘娘的伴生兽,冰鹤花拾春大人,则像一个统率万兵的将军,悬浮在半空中,指挥着下面的冰蝶。
  坐在下面的云宿甚至觉得,他好像都能够从一朵花上看到它此刻的表情。
  高洁,孤傲,又不可一世。
  但却总有一种莫名的割裂感。
  云宿心底悄然间划过一丝疑惑,但他还没来得及将其抓住,便被冰鹤花的操作吸引了注意。
  冰鹤花作为高岭之花的代表,自然忍受不了所接触物件上留有其它生物的气息。
  因此,这近万只冰蝶,都只为了“净化”而生,寓意着吸收浊气,释放独属于它们的灵气。
  而万蝶瞩目的冰鹤花,像是徒然长出双脚一般,从高处“走”下来,花底还浮现出一簇一簇的冰晶涟漪,显得格外梦幻,美的惊心动魄。
  在座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于沉默中看着冰鹤花作出选择。
  拾春大人如同皇后一般,将展示的花绕了个遍,把怜爱博大之心,表现的淋漓尽致。
  最终,它在忧郁蓝色花束上停了下来。
  云宿:“?!”
  他眉毛高扬,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一旁的大太监见状接话道:“看来,拾春大人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曲水流觞头筹奖励属于——”
  “九王爷的伴生兽——冥九公子。”
  “好了,此次活动圆满结束,神秘奖励,将会在晚宴揭晓。”
  说罢,皇后娘娘及几位皇子王孙依次退场。正当云宿仍然一头雾水时,身边忽然间涌出来了一堆人和兽,密不透风地将他围作一团,纷纷向他道贺:“哎呀,冥九公子,恭喜恭喜!”
  “冥九公子此次拔得头筹,真乃实至名归,本官一瞧您这面相,便能够推算出,您以后必定大有出息啊。”
  “哎走开,挡着我了。冥九公子,我看您对这花艺极为精通,有没有兴趣同我做个交易呐?这样,咱俩一起开个百花市场,到时候……”
  “公子婚配否?喜欢什么样的小女娘……啊呸,小女妖呀?跟我说,包能找到你的命定之人!”
  尉迟纣面色平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他的小伴生兽被熙攘的人群淹没。
  听到这句话后,他眸色一动,毫不犹豫地走进人群中,牵住云宿的手腕,将云宿带了出来。
  云宿于纷乱的人群之中,被人猝不及防牵住。他本想挣脱,但身体的本能反应却先一步将那人认出。
  于是,云宿就这么跟在尉迟纣身后,乖乖的被他牵着走。
  先前围绕在云宿身边,将路堵的水泄不通的人们,看到尉迟纣冷肃的表情后,竟从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全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为二人腾出了一条宽敞明亮的道路。
  尉迟纣领着云宿走后的三十秒,众人才逐渐回过神来。
  不知为何,那时的九王爷,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周围空气都仿佛在一瞬间凝固起来。
  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
  曲水流觞结束,会有一小段休闲期,以供贵人们相互联谊,彼此交往。
  不过很显然,尉迟纣并没有要同他人交流的意思,因此,云宿便陪着他一起,将整座皇宫逛了个遍。
  在这期间,尉迟纣提出,想带着云宿前往他小时住过的宫殿看看,云宿思忖几秒,点点头,被尉迟纣牵着手向前走。
  自尉迟纣将他从御花园“捞”出时,他们二人便一直牵着手,云宿虽然感到有些莫名,但看着尉迟纣温柔带笑的表情,终究还是没好意思将其说出口。
  云宿心想:算了算了。
  不就牵个手,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也只能说明,他们哥俩感情好不是。
  想通之后,云宿就没有再纠结牵手这个事情了。
  尉迟纣小时的寝宫离这里并不算多远,没走几步路他们便到了。
  推开殿门,看着面前那饱经风霜,布满灰尘和蜘蛛网,连空气中都散发着一股凄凉萧条感的空旷院子,云宿的心中顿时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这就是……他生活了许多年的住处吗?
  尉迟纣倒是面不改色,缓慢走进了这个他小时候的家。
  穿过庭院,来到屋门前,尉迟纣轻轻将其推开,好几年风吹日晒,没有经历过任何修葺的屋门,不堪重负发出“吱呀”一声。就好似一位年迈的老人,在临别前发出的最后一声叹息。
  云宿深呼一口气,收拾好心情跟随在尉迟纣身后,踏进他居住的房屋。
  阴冷,潮湿,破旧,昏暗……
  是云宿进入这里的第一印象。
  一张床,一张跛脚桌子,一个坏了的桌子腿,还有几个破破烂烂的箱子。
  这就是,尉迟纣的童年。
  此刻,云宿竟有些哽咽。
  他鼻头泛酸,喉咙发紧,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难受。
  无法想象,一个连走路都走不稳的小孩,是如何在这种条件下活下来的。
  真的,好心疼……
  但云宿并不想让尉迟纣看出他的异常,从而认为他是在可怜他。于是,云宿用尽全身力气调节呼吸,争取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往常一般,他低声说:“这就是你小时候居住的地方。”
  “嗯,”尉迟纣回答,“我有好多年没来过这里了,今日一见,它竟比我苍老的多。”
  尉迟纣抚摸着墙壁,眸底不自觉带了一丝怀念。
  见状,云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是啊。
  幼时的尉迟纣不受宫中所有人待见,从小便没有玩伴,独自一人长大。
  对于他来说,吃不饱穿不暖是生活常态,而这个看似简陋的小屋,却是小尉迟纣唯一的庇护所。
  就像,一直陪伴着他长大的家人一般。
  “尉迟纣,”云宿抬头唤他,声音很低,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沙哑。
  “这么多年来,辛苦了。”
  云宿张开双臂,目光中虽带着淡淡雾气,但同样蕴含着一种柔和的力量,他轻声呢喃:“这里有点冷,你抱抱我好不好?”
  我好想抱抱你。
  也抱一抱,小时候的你。
  听到这句话后,尉迟纣笑着回答:“好。”
  于是,尉迟纣一步一步朝着云宿走去,他缓缓张开双臂,轻轻环住云宿的肩膀,把云宿整个人尽数圈在他温热的怀里。
  尉迟纣手臂的力度像是生怕弄疼了怀中人,却始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温柔。
  尉迟纣微微低下头,下巴轻抵着云宿的头顶,双臂环着他一手就能握住的腰肢,低声问:“还冷吗?”
  云宿比尉迟纣矮些,此刻,他贴在尉迟纣胸口处,耳畔听的是尉迟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鼻间嗅的是尉迟纣独特的暗香,片刻后,他小声回答:“……好些了。”
  在这写满故事气息的小屋里,他们静静相拥,交换彼此的温度,感受彼此的心跳,谁也没有再开口。
  晚霞穿过漏风的窗户,洒到二人身上,像是为这个温情的画面铺上了一层金色的纱。
  周围一切都好似停止,只有他们,在岁月的长河中生生不息。
  …………
  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瀑布,缓缓地从天边垂落。黑暗如潮水一般,迅速吞噬了白日里一切生机与活力。
  今夜透露出一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流于四处涌动,阴影在角落里肆意蔓延,像是隐藏着无数双窥视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云宿同尉迟纣并没有在那里呆很久,简单逛了一下后,便准备往宫宴走。
  夜幕降临,赏花节也即将走向落幕。
  还剩最后一个环节,也是云宿最为担心的一个环节————毒酒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