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王靳愣了愣,似乎真的在想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缓缓摇了摇头:“不,我一点也不开心。”
  他反而有些苦恼:“所以我不知道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让我和妈妈开心起来。”
  谢昭君进房间,先是把空调调到十六度,又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继而把手机静音,摸了支笔盘腿坐在书桌前,大有一副要和这道题斗出个你死我活的决心。
  山里本就静谧无声,夜间鸟鸣声也微弱,房间里只听得见冷风从空调扇叶间呼呼地漏出来,和笔尖擦过纸面的沙沙声。
  少年负隅顽抗了一个小时,终于在又一张白纸被戳得面目全非的结局下以失败告终。
  谢昭君脸色臭得能挂在门上当煞神,嘴角冷冷地抿成一条线,死死地盯着那张惨兮兮的白纸看了一分钟,好像目光能把它灼穿一般。
  纸不会被盯穿,但人会认命,他拿起手机下了个搜题app。
  在谢昭君眼里,用搜题app是一件很耻辱的事。
  这个年纪少年总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则,比如说真男人不能说不行,而搜题app就给人一种不仅不行还得靠东西装行的感觉。
  谢昭君拽惯了,初中成绩差到狗都不看的时候,宁愿交本白花花的作业上去也不肯抄一下,抄同学的不行,抄网上的也不行。
  老师一脸便秘:“你要不要做做样子,给我点面子。”
  小少爷也不让人为难,一声不吭地主动到门口罚站。
  后来到了高中成绩好了,就更是坚守底线,成了每天早读前在熙熙攘攘要答案的人里的一股清流。
  谢昭君一脸冷然地打开刚下好的软件,把王谦虎的那张图扔了上去,屏幕上蹦出个加载中,线段组成的圈从深到浅绕了好几圈,然后弹出了个error界面。
  谢昭君扫了一眼,彻底崩了,二话不说将王谦虎从黑名单拉出来打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裴同学,晚上好,我正想找你呢。你怎么不小心把我拉入黑名单了呢?是不是想把我设成置顶点错了?——我就知道,我们这样心向学习的人肯定彼此珍重!请问你那道题做出来了吗,我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再不得到答案我真的快熬不住了。”
  王谦虎可能不知道什么叫眼色,虽然他也看不见谢昭君的脸,但他君哥这样的人什么时候主动给人打过语音。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冷笑。
  “我觉得你不仅三天没吃饭,还三天没挨打。”
  “?”
  “来,你告诉我,你是在哪里看到这道鬼题的。”
  “北大训练营试题。”
  “……”
  谢昭君没忍住:“我是不是得罪你了?”
  王谦虎一懵:“这是什么意思?裴同学,我一直很尊重你的啊!”
  “你从北大扒了道变态文科题,给高二的半吊子理科生做?”
  “啊!那不是什么文理不分家嘛!我们应该积极响应国家号召,用自己的行动跟随党的脚步啊!”
  “……”
  谢昭君想打人。
  他觉得跟这个神经病说下去,他能把自己气得折寿一半,说不定能赶在裴京郁前头走,让裴京郁来给他扶灵。
  他干脆地挂断了电话,把王谦虎继续扔进了黑名单,起身拿了套衣服去淋浴间洗澡,冲一冲满身的燥气。
  温水从发顶流下的时候,这一身躁郁总算平和下来了不少,热气笼罩在狭小的空间里,攀上少年的眼睫,把眉目的冷霜氤氲出一片薄薄的雾。
  谢昭君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随手拿的衣服是裴京郁今天送来的新的睡衣,刚送来就穿上总好像会给人展现出一种迫不及待的感觉,会很丢人。
  他想了想,正考虑要不要出去换一套的时候,裴京郁那懒懒散散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小孩,今天我还能进么?”
  “……”
  谢昭君没好气:“不能。”
  外头人不依不饶,好像本来就没打算能多么顺利一样,不急不慢道:“那什么时候可以?”
  谢昭君:“什么时候也不可以。”
  裴京郁的声音又从门外传进来。
  “是么?”
  “……”
  “没得商量?”
  “……”
  “要不你通融一下,我交个过路费?”
  “……”
  这人是不是干过销售,这么难缠????
  谢昭君不耐烦了:“说了不行。”
  裴京郁声音带笑:“可是我鸟飞你阳台了。”
  谢昭君想起他那个鸟笼,对着镜子深呼吸了一口气,快速地穿上衣服,随手拿了条白毛巾擦着湿漉漉的短发,快步走到阳台上开了玻璃门。
  裴京郁听到屋子里头传来一声冷笑,下一秒他面前紧闭着的房门从里头开了,小少爷竖了一身刺,讥讽地看着他说:“你告诉我你的鸟在哪。”
  他怔了一下,目光擦着山根投出,从上到下扫视了一眼少年尚未完全长开的身体。
  小孩刚刚洗过澡,两颊脖颈被水汽蒸得有些浅浅地发红,碎刘海趴在额前几乎触着眼睫。发尾湿漉漉地在往下溢水,从瘦削的下颌滑落在身上他买的黑色睡衣上。
  他买的时候没挑很久,在男装区逛了一圈,觉得要么稚气要么老气,都打算走人的时候在一堆衣服里看见了这一件睡衣。
  纯黑色,颜色很沉,但是衣角上加了些白边的几何图案,算是破开了死闷的感觉,平添了一些有棱有角的少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