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真好。”
  那阵花香霎时间远离,裴京郁僵硬的指尖挽住一缕风,他又伸出手触上谢昭君有些瘦削的脸颊,一片冰凉。
  裴京郁下意识问道:“你没有按时吃饭吗?怎么这么瘦了。”
  谢昭君有些疑惑地“嗯?”了一声,最后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地低下头:“对不起,阿郁,我以后一定会按时吃饭的,不会不吃饭了。”
  谢昭君抬起头,热切又炽烈的目光依依不舍地划过面前人清隽的眉眼:“只要你别离开我,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
  他忽而又哀伤下来,字字泣血:“我不想再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书,也不想再一个人过生日了……”
  说到这里,谢昭君喉头忽然一梗:“阿郁,我的十八岁生日已经过了好久了……”
  第 58 章 霸总の梦
  他喉间发出如同破旧的老式风箱运转的嗬嗬声,谢昭君红着眼睛,像是一头被锁链困住的野兽,遍体鳞伤。
  他哽咽着曲起背脊,前倾着用发丝抵在囚禁着他的温暖的囚笼之上,谢昭君躲进裴京郁的怀中,神情卑微又渴望得到怜惜,好似痴恋神明又求而不得的信徒。
  “不可以吗?”
  他的声音沉闷得仿佛从千尺冰封的暗河下传来,带着沉重悠远又破碎至极的深深凉意。
  “就算是在梦里,也不可以吗?”
  他口型近乎无声,喃喃道。
  谢昭君偷偷地攥紧了对方的手,他不敢再抬起头看他日思夜想以至于在梦中都出现的身影。
  是梦、
  哪怕是梦、
  也好。
  谢昭君忽而开始庆幸,正因为这是梦,他才能肆无忌惮地去拥抱,鼓起勇气去讨要去渴求,将他的所有压抑着的的情绪宣之于口,待到一觉醒来,他的世界又重新回归原点,没有人会知道。
  谢昭君在发抖。
  裴京郁感知到谢昭君在发抖,明明是很小的幅度,似乎连谢昭君本人都没有发现的颤抖。
  他却能清晰地感知到。
  是太冷了吗?
  怎么会这么冷?
  裴京郁抬眼望向头顶的天空,穹顶之上悬挂着几朵又软又白皙的云朵,分明天际暖阳霞光万丈,将整个世界都照得无比明晰透亮。
  坠落下来的光却那么苍白以至于没有温度,落到身上时近乎一片虚无。
  难怪会那么冷。
  自己的手是温热的,于是衬得对方的手更加寒冷,触感好似一块坚冰,自己温热的体温被传递过去。
  顾不得这是光怪陆离的梦境,裴京郁只希望谢昭君不要再感到寒冷和害怕了。
  本市首富谢家的宅院,坐落在荒芜人烟的郊区里,楼房外就栽种有数以千计的梧桐树,庞大的树根整齐归于道路两侧,宽大枯黄的落叶构成柔软的绒毯,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大多是手工定制的皮鞋,亦或是红底高跟鞋,出入其中的人物大多如此。
  楼房外,茂密的树丛里,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一个面容净白的少年赤脚,埋头奔跑在绿茵草坪上。他身上只穿着一身薄薄的睡衣,动作迅速,恰如逃窜的兔子,喘着气贴着林立的树木躲避。
  树木高大,掩住他的踪迹。
  他隐藏在其中一棵梧桐树下,踩在宽大枯黄的落叶,脚趾因微风拂过蜷缩在一起。
  临行匆忙,他浑身上下只披着一件毯子,轻柔得好似一件披风。
  白色的绒毛更衬得他肤色白如雪,一双眸子掩藏在凌乱发后,他赤脚站在这片凄冷空荡的天地,孤独伶仃,显得楚楚可怜。
  自清晨的白光投射到这片领域,再到午后艳阳笼罩天地,万物复苏,莺啼燕语,泥地和青草的清新的气息浸满他的口鼻。
  他静静透过一双眼睛,去看这扇沉重铁门前各色停立的车辆,来来往往的男女身着华服,满脸带笑进出,手中拎着或是提着各色昂贵的礼物。
  树木摇曳,傍晚的宾客尽数涌入铁门,欢声笑语不断,女人的柔和的轻笑,男人豪爽的大笑,渐渐弥漫整片树林。
  他依旧没动。
  看见天边微红的晚霞渐渐淡去,落叶飘然落地,铺成一片金黄的绒毯。
  夜晚终于到来。
  今日宾客如云,他消失了一天,也未看见有人带着笑意,将他带回那样柔软奢靡的房屋。
  额头微微发烫,他抬眼,最后看一眼这片庞大的宛若城堡般的楼房,看向门口那块印着谢字的门牌,吸了口气,转身,一瘸一拐走向树林深处。
  上个时代老旧的翻盖手机发出滴滴的警告声,快要没电。
  距离约定的位置还差有几百米。
  他向前挪动双脚,仿若不知疲倦,目光盯着前方。
  前面,是一望无际的黑色。
  月色笼罩他的脸,柔和抚摸他过长的黑发,长长一条,随着微风拂过在空中跳舞。他的脸太小,显得过于稚幼,不过少年模样,然则步履沉重,显得摇摇欲坠。
  终于,隐藏在枯叶中的枯木将他绊倒,他蹲坐在泥地里,小腿和脚上都被刺伤,红白交际,裂痕遍布。
  目的地,还在前方。
  他握紧手机,想起男人与他分别时说的话——
  我在那里等你。
  等待,是漫长的。
  伤痕累累的幼兽拖着疲倦的身体,重复行走的姿态,脑海中混沌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