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不知是不是歪打正着,陆延生这一番话吓唬住了宋南曛,让他心里生了怕,让叛逆了几个月的少年突然服了软,求到宋澜面前来了。
  宋澜坐在上首,干巴巴地听着宋南曛和陆延生说话,也不好让宫人进来奉茶打破了这还算美好的气氛,只好一个人捧着茶盏口干舌燥地看热闹。
  陆延生说:“郡王当初拜臣为师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您说让臣教学问,教礼义廉耻,教诗文策论,可如今您有多久没去过国子监了?”
  “有……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臣进了多少趟宫,在宸佑宫里苦口婆心地劝了您多少次,您还记得么?”
  “数……数不清了。”
  “您是郡王,是陛下的亲弟弟,当尊亲敬长,可您心里想的是什么?不臣之心!”
  最后这话可谓说的很严重了,宋南曛的声音登时就哽咽了:“先生……”
  两个人就这么跪在地上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脸红脖子粗,听得宋澜是插嘴也不是,不插嘴也不是。
  眼看就要这么僵下去,宋澜一狠心,把早已经空了的茶盏往桌子上一搁,开口:“咳,要不你们……坐下谈?”
  陆延生和宋南曛面面相觑。
  宋澜却是认真的,他干脆起身,边把陆延生扶起来边说:“你们师生之间的教导,朕不多听了,但有话坐着好好说,少傅千叮咛万嘱咐过朕的,万万不能和膝盖过不去。”
  亲身经历,血的教训,何其惨痛。
  陆延生脸色又是一僵,宋澜却没再管他们说的是不是什么“不臣之心”的大事,而是自己出了门,把偌大一座昭阳宫都留给他们俩了。
  作者有话说:
  宋猹:这一章朕只负责在瓜园里上蹿下跳!
  第48章 先生
  殿外, 廖华正候着,见着宋澜出来就迎了上去,“陛下, 方才东明来过了,说梅少傅在府上有些挂念,来问南曛郡没什么事吧?”
  宋澜挑眉笑了笑, 眼底的神色是许久不见的安然:“朕想着, 他暂时是没什么事了。”
  不待廖华反应过来,宋澜就摸着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一般说:“朕是真没想到, 这陆延生原来不是像他父亲一样的小古板,而是一只无所不用其极的狐狸啊。”
  狐狸此时正在昭阳宫里一脸严肃地坐着,宋南曛没起来, 在地上跪着哭。
  起先是压抑不住的哽咽,再后来就是呜呜咽咽的哭声,哭了一会儿发现陆延生不理自己,干脆开始嚎啕大哭。
  陆延生“嗤”地笑了一声, 有些嘲讽地点了点自己身侧的椅子:“陛下的圣旨, 要郡王坐着说话, 郡王却只跪着哭,这是要抗旨?郡王, 这三个月您抗了多少次旨了?”
  宋南曛的哭声猛地一停, 踉踉跄跄地撑着地站了起来,然后到陆延生指的那张椅子上坐下了。他没敢揉膝盖, 也没敢接着哭, 就红着眼眶盯着陆延生看, 良久才说:“我不敢了。”
  “不敢?”陆延生抬头反问他, 语气有些好笑, “郡王是不敢哭了,还是不敢抗旨了?”
  “都……都不敢了。”
  明明是可怜巴巴的语气,应该是最讨人怜惜地时候,陆延生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好看,即便是守礼如他,也还是忍不住满脸疲惫地伸手按了按额头。
  再开口,嗓音都哑了:“您不是不敢,是听到臣说真的会辞官才害怕了。臣今天出了昭阳宫,您还是会登左相的门,还是会与左相的门生暗中往来,宸佑宫的暗信还是会一封一封被送出去,您还是想反!”
  从陆延生说第一条的时候,宋南曛便愣住了,过了好半天才艰难地张开口:“先生,您都……知道了?”
  “郡王。”陆延生极其郑重地侧过头,一双沉稳的眼睛盯着宋南曛,说,“当初徐太妃过世,您坐在凤章宫门前的石阶上抱着臣哭,哭得臣心软了,所以臣那时只说了一句让您不要怪陛下。臣如今十分后悔自己当时的心软,不然有些话,便不用等到今天来说。”
  宋南曛红着眼眶伸手抹了抹眼泪,隐约猜到陆延生想要说什么,愣是抿着唇没出声,静静等陆延生开口。
  “当初云川太子薨逝,先帝大恸,民间禁嫁娶三年,满朝齐哀,您可知徐太妃做了什么?”
  这便是要提旧事了,宋南曛有些抗拒,但还是接了话:“母后她……她过继了皇兄到自己名下。”
  陆延生摇摇头,脸色冷到极致:“您知道臣想说的不是这个。”
  一哽:“母后她,她害了周太妃。”
  “是啊,郡王不傻,当年的事您都清楚,既然知道这是过不去的仇怨,您又恨什么呢?”
  宋南曛垂着脑袋,隐约可见眼圈泛红,似是极力在忍什么,忍了许久,终究觉得忍不住,索性就有什么说什么了:“可是先生,她是我的母后,不论如何她都是我的母后,当初您劝我的话我不是没有听进去,我就是做不到。”
  几个月来陆延生进了数次宫,每每都会劝宋南曛,劝他不要恨宋澜,劝他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但宋南曛无一例外地——做不到。
  陆延生是在书香门第长大的人,他父母双全,家族中既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怨憎仇会,推己及人和感同身受这种事,他不敢说。
  但还可以推己及他。
  陆延生只瞥了一眼,神情没什么变化,而是接着说:“郡王之前拉拢过梅尚书,想必在拉拢之前,也查过当年梅家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