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宋澜的确说话算话,自从上次宋南曛认了错,就再没给过他一分钱,连宸佑宫里现有的银子都派人收了回来,宋南曛穷得叮当作响,蜡黄的脸登时就有些红了。
  他显得有些窘迫:“那,那就先欠着,等过两年臣弟及冠了,皇兄总要赏赐银子的吧。”
  “那朕还得再等四年。”宋澜把那个笨手笨脚的禁卫轰出去了,又让东明去拿自己换洗的衣裳,才道,“平时看你活蹦乱跳的,怎么一出门成了个病秧子?你这几天请大夫吃药的钱也记账上,索性这几年的花销都记在账上,四年以后,朕看你能不能还得上。”
  宋南曛又晕又恶心,听着宋澜说这样的话,眼看就要哭了,委屈巴巴地说:“皇兄,您知道一毛不拔这四个字怎么写吗?”
  “知道。”宋澜淡淡地说,“朕先拔了你的毛。”
  宋南曛缩着脖子就要往被子里躲,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梅砚以为是东明取衣服回来了,便走过来开门。
  门一开,却是沈蔚。
  “陛下,那吴兴的知县来了,说是来送陛下要看的收支账簿。”
  宋澜挑眉:“这么快?”
  梅砚回头看他,见他没有要起身的意思,问:“陛下不去见他?”
  宋澜不答反问:“廖华去请大夫还没回来吗?”
  沈蔚知道这是在问他,便朝客栈外头看了看,没瞧见什么人影,只得道:“廖总领他们对吴兴也是人生地不熟的,又要到处打听哪家的大夫医术好,恐怕还得耽搁一会儿。”
  宋澜应了声,似乎也并不怎么着急,只看着缩在被子里的宋南曛说:“让吴知县等着,什么时候大夫来了给他开了药,朕才有功夫去见他。”
  前一个“他”说的是宋南曛,后一个“他”说的是吴垠。
  躲在被窝里的宋南曛露了露脑袋,一双眼睛水汪汪的。
  另一头沈蔚却愣了愣,见梅砚也没说什么,便又退出去了。
  廖华带着大夫回来的时候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可谓是廖华从业生涯中办得最慢的一次差,宋澜踹了他好几脚才算完。
  廖华委屈:“公子恕罪,吴兴地界没什么好大夫,我们绕着整个吴兴转了足足两圈,才打听到这两位老大夫。”
  两个大夫在边上,他没敢称宋澜为“陛下”。
  宋澜也就没有再计较,招了招手让大夫去看宋南曛,两个大夫年纪都大了,是见多识广的人,一看这屋里的架势就知道这家主顾不好惹,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去看宋南曛的病。
  把脉、问诊、望闻问切足足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其中一个大夫才松了口气。
  “这位小公子就是水土不服,又一直忙着赶路没有好好休息才会病得如此厉害,所谓‘不习水土,必生疾病’,无碍,吃些豆腐,老朽再开些药,调理一番便好了。”
  宋澜皱了皱眉,拿过另一个大夫开的药方看了看,见都是一些温和的药,才道:“要多久才能好?我们还急着赶路。”
  “细心照顾,三五日就能好。”
  宋南曛窝在床上,小脸蜡黄,闻言皱了皱眉。还有七八日就是寒食,梅少傅要赶在那时候去钱塘祭祖,皇兄和沈尚书也急着去处理钱塘的民怨,几乎是一刻也耽误不得。
  “皇……”他张了张嘴,又看见那两个大夫,忙换了称呼,“哥,您不必管我,去办事就行。”
  大约是那声“哥”叫得太过情真意切,宋澜僵了好半天才听见他在说什么,脸色怔了一瞬,但还算镇定,道:“不管你,把你扔在这等死么,多大的人了,说话不会过过脑子?”
  虽是训斥的言语,不知怎么,愣是听得宋南曛心头一暖,他再度往被子里缩了缩,不说话了。
  两位大夫不敢多说什么,开了药方,又嘱咐了两句就走了。
  梅砚始终在一旁看着,见人走了才吩咐东明去抓药,而后看着宋澜笑了笑:“那吴知县被你晾了那么些时候,恐怕急得要跳脚了,你既不放心南曛郡,不如由我去见他吧。”
  宋澜看了宋南曛一眼,默默点头。
  “少傅不必给他留什么情面,问清楚了直接让廖华押起来,过后再由沈蔚慢慢查便是了。”
  “嗯,放心。”
  梅砚起身出门,将门掩上的时候还往里看了一眼,是宋澜伸手给宋南曛掖了掖被子,嘴里还嘟嘟囔囔:“这是朕的祖宗吧……”
  任谁看了都是心中一暖。
  梅砚这般想着,信步往吴垠等着的那间客房走过去,一推开门,便是吴垠满头大汗的模样。
  “梅,梅少傅。”
  梅砚笑了笑,挺温和的,进屋就在吴垠上首坐了,“刚打了春,天也不热啊,吴知县怎么总是这么满头大汗的?”
  吴垠抬袖擦了擦汗:“下官,下官天生爱出汗。”
  “哦”,梅砚抬手给自己斟了一盏茶,笑道,“不是吓的就好。”
  吴垠都快被他这从容不迫的神态吓死了,他被宋澜晾了几个时辰,早就心神不定惶惶不安,此时咬着自己的舌头才不至于乱说话:“梅少傅说笑了,陛下要看的收支账簿下官带来了,陛,陛下呢?”
  梅砚毫不意外地说:“陛下走不开,你给我便是。”
  吴垠恭恭敬敬奉上。
  梅砚信手翻了翻,见那账簿不薄,且张张页页字迹清晰条理清楚,墨迹干净有条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