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这种时候,卫寻会放下小提琴,喝一杯蜂蜜水——有时是他自己冲的,有时季霄会帮他泡好送来书房,喝完水后,他重拾心情,重新开始练习,可能他会在一次次的重复中顿悟,也可能到头来依旧一无所获,但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已尽了自己的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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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练完琴出来,时针堪堪走向零点,卫寻和沙发上的季霄对了个正着。
  季霄应当刚回来,外套还没脱,周身上下都是外头的寒意,他僵直着脊背,坐在沙发上,直勾勾地盯着茶几上的巧克力发呆,听到声响,一下抬起头。
  “吃饭了吗?”卫寻嘴上这么问,步子已经往厨房走去,季霄最近在忙什么滨海的项目,一连好几日都是这个点回来,卫寻想着他每个月打给自己的那笔钱,每当这时都会尽职尽责地为其准备宵夜。
  打开冰箱,搜罗着食材,“唔,你要吃荔枝肉还是番茄牛腩?”卫寻回头询问季霄。
  季霄还保持着抬头的姿势愣愣看着他,没有反应。
  卫寻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问一遍。
  季霄似乎才回过神,指了指茶几上的巧克力,问:“这是……你送我的礼物?”
  卫寻翻着冰箱的动作定住,面色凝固,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活像是被人往喉咙里塞了团棉花。
  季霄的神色充满激动,似乎摆在茶几的不是巧克力,是季氏营业额翻十倍的财报。
  他的目光过于热切,卫寻把本要说出口的“不是”硬生生咽了下去,缓缓关上冰箱,踱步来到茶几边。
  慢慢捧起一盒巧克力,摩挲着烫金盒子凹凸的触感,最后留恋地望它一眼,卫寻把它递给了季霄。
  “嗯,送你。”
  季霄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双手接过巧克力。
  却一下没把盒子从卫寻手中抽出来,他疑惑地望着卫寻。
  卫寻笑笑,松开手。
  季霄瞥了眼茶几上剩下的巧克力。
  卫寻又迅速将剩下一盒巧克力也放在季霄腿上,不愿再多看它一眼。
  “谢谢你,”季霄挠挠头,颇为不好意思,“那个,我都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
  “没关系。”卫寻不愿在此处久留,转身回厨房。
  确认卫寻看不到自己,季霄拆开包装纸,一脸蛋疼地看着眼前的心型巧克力,少顷,他屏住呼吸,眼一闭,捏着鼻子把整个巧克力丢进嘴里,没怎么嚼就囫囵咽下,之后连往嘴里灌好几杯水。
  嘴里的甜味被冲淡下去,季霄重新睁开眼,表情好像适才经历的是十大酷刑。
  粉红色的包装纸还被他捏在手里,他垂下头,认真地瞧着上面的一颗颗渐变色爱心,还有英文花体“love”,嘴角不知何时翘得老高,眼角到眉梢也都浸满了笑意。
  “季霄,饭好了。”卫寻在餐厅里喊他。
  五常大米的醇香飘了出来。
  “来了。”季霄应道。
  他把包装纸叠成了一颗星星,郑重收进自己的口袋里。
  吃饭时,季霄夹起一块荔枝肉,面不改色地囫囵咽下,状似不经意地问:“下周四晚上,你有空吗?”
  “有什么事吗?”
  “有一场家宴,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吗?”季霄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卫寻,面露期许。
  筷子顿了顿,卫寻试探着问:“你父母也在?”
  季霄点点头。
  卫寻低头扒拉着米饭,恨不得把头埋进米饭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他和季霄的关系本就不明不白,见了人的父母岂不是更说不清楚,况且到时他又要以什么身份出现在季霄家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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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一会儿,卫寻从米饭上抬起头,说:“不了,下周四有排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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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睡前,季霄去洗澡的时候,卫寻收到了一通陌生来电。
  “喂。”他接起电话,那头却久久没有声音。
  正当他以为是恶作剧要挂掉电话时,听筒里传出了声音,嘶哑低沉,仿若来自地狱:
  “卫寻。”
  脊背狠狠一颤,捏着手机的手指霎时间用力到发白,这个声音他到死都忘不了。
  “卫守平。”许久,卫寻平缓地喊出那人的名字,“好久不见。”
  第20章 “你真会乐意离开他?”
  次日,狭小的苍蝇馆子里,卫寻抱着双臂,盯着对面的中年男人,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当年卫守平以非法持有毒品罪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大抵是因为他在监狱里表现不错,这才四年不到就被放了出来。
  除了额角多生出的几根皱纹,他没怎么变,五官周正齐整,如果忽略掉他身上衣服的馊味,其人甚至算得上英俊,这么一副欺骗性极强的外表,年轻时候迷倒了包括林珂在内的不少女生——若非亲眼所见,任谁都不会将他和当年那个赌毒皆沾家暴妻小的疯子联想到一块儿。
  卫守平埋头稀里呼噜吃完一碗花生酱拌面,一抹嘴巴,皱着眉头不满道:“你就请你爹吃这些东西?”
  “找我什么事?”卫寻直截进入正题。
  “当年,是你举报给警察的吧。”卫守平冷哼一声,“真看不出来,你平日里不哼不哈的,也是个狠角色,大义灭亲都干得出来。”
  卫寻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彼此彼此。”
  能知道卫守平私藏毒品的,除了朝夕相处的亲儿子大概也没别人,卫寻没想过要瞒,也自知瞒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