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那声音穿透划破沉寂昏暗的天空,落到沈亭文耳中,好似什么不祥的意味,让沈亭文也骤而沉默下来。他喉结滚动,再次想起那张牌面。
  “回去吧,”花涧声音好似隔得很远,一如既往的平静,又多了太多说不明的情绪。他说:“我想明白了会去见你的。”
  风声如漏。
  霭昏的云压得更低,风吹得更冷。沈亭文同样站在冷风中,觉得那风连他的体温一起带走了,从手指到心脏,哪哪都冻得生疼。他呆滞地握着手机,手指僵得生疼。很久,他低声说:“可我觉得你现在可能需要我。”
  “花涧,我能来见你吗?”
  第 40 章
  沈亭文再见花涧时,他长身颀立,穿着昨天离开时那件风衣,站在出站口外。
  不过一天没见,他好像瘦了很多。风鼓起他的衣角,莫名多出几分萧瑟,看起来比以前还要单薄。眉眼垂下去,敛住了目中神色,却藏不住显在眼底的疲倦。沈亭文一步上前,握住了花涧冰冷的手。
  花涧尚在出神,略有迟钝,怔了剎那才凝神来看沈亭文。只是沈亭文也没有让他出现太多波动,他上下扫了一眼,向旁边让一步,说:“走吧。”
  转身的同时,沈亭文看见他手臂上别着一朵小白花。
  沈亭文没有问去哪,就像花涧没有再问他为什么一定要来。
  两人一路沉默,这次碰上的司机也不是健谈的人,将近一小时的路程,三个人一声不闻。沈亭文有时透过后视镜去看花涧,只能看见他目光空茫,毫无情绪地落在道路前方。再隔一会去看时,他却又闭上了眼。
  直到车辆到达酒店门口,他才开口对司机说了句谢。
  有时候酒店查身份证查得不严,花涧便没有带沈亭文登记,直接上了楼。花涧一个人在外时似乎没有那些娇贵挑剔的毛病,只订了最简单的标间。沈亭文被他让进门,在屋内环视一周,目光落回花涧身上。
  花涧解了外面的风衣,沈亭文便发现他是真瘦了,原本削瘦的手腕现在更是腕骨明显,一阵一阵晃得沈亭文心口难受。
  花涧在床边坐下,苍白的指尖敲了敲身边的床铺,先行开口:“坐吧。”
  酒店布设简单,除了床确实没地方可以坐。沈亭文尚在思考如何开口,就听花涧平静问道:“你急着见我,是想问什么?”
  沈亭文转过头,看见花涧同样侧眼看他。他今天没有戴眼镜,那双浅色的眸子里不见情绪,也不见曾经对他表露过的温柔,像是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沈亭文让这样的目光再次扎到,闭了下眼才说道:“你为什么回临城。”
  花涧转回了身,不再看沈亭文:“现在呢?”
  沈亭文答不出,那短促的唢吶在背景里响起时太明显。人都说,唢吶一响,不是大喜就是大悲。花涧身上沾着寒,冷得沈亭文害怕。他伸出手,盖住花涧放在床边的,想借此与他交换两分温度。
  但花涧默不作声抽了回去,他微仰着头,虚虚望着空气中的一点。沈亭文定定凝视着他,从眉尾到发梢,试图从中看出悲伤或者死寂之外的情绪,但他看不出。
  “对不起。”沈亭文说。
  花涧摇头,眸光阖敛,像是自嘲,又像是释然一样笑出声。他抵住额,止了沈亭文安慰的话:“好了,说点别的吧。”
  沈亭文心口闷痛,低声:“花涧,我没那么混账。”
  花涧却只是笑,他侧过头来,撑着额笑,笑意却不到眼底,手指点点自己:“但我想说明白了,沈亭文,”花涧说,“我想同你讲明白。”
  “问吧,”他摊开手,似是一副无所保留的模样,“反正,我不说明白,你就不甘心,不是么?”
  沈亭文悚然,在这一瞬升起这才是花涧的感觉,他看见花涧的眼睛,终于隔着浩瀚海面看见隐于其下的冰山。那是真正的花涧,他从未见过的花涧,滴水不漏,坚不可摧。
  他所有想要知道的事情都在此时摊开在眼前。
  花涧不再逃避了,沈亭文想,他亲手撕开的事实,大概比自己所想的还要残忍些。
  他坐正了,与花涧对上目光。他眼中落着那枚鲜红的小痣,在花涧看不见的地方握紧了拳,问出第一个问题,却是道:“我现在可以抱你吗?”
  “可以,”花涧稍顿,“但……”
  花涧仅仅开了个头,沈亭文便拥住了他。一只手环过后腰,一只手从后背绕到肩膀,压着他的后颈让他埋首在颈间的抱法。这个拥抱与平日里的抱法差距太大,意味也实在不同。沈亭文没有抱太近,花涧却感受到他的心跳,鼻息随着心跳一同扫过脖颈,说不上的感觉。
  “……但我不认为有必要,”花涧很慢地接上后面的话,“我没有那么脆弱,沈亭文。”
  “可我认为你需要。”
  花涧便止了声。
  这个拥抱的时间花涧不太数得清,可能一分钟,也可能五分钟,一直到他感觉沈亭文身上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和自己身上不知是香灰还是樟脑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沈亭文都没有松开他。
  最终,还是花涧叹气出声,用哄人的语气说:“好啦。”
  “能和我说说临城吗?”沈亭文又闷声问。
  “临城……”花涧没挣动,就着这个姿势继续说下去,“其实我没有仔细看过她,说不上了解……小时候没人带我看,再大点便只想走,你问我还真是问错了人。”他将手指抵到沈亭文肩膀上,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人么,或多或少都有想逃避的东西,换到我身上,大概是想躲掉临城,不清楚是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