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他这次没再问落雨,毕竟白锦棠身边的人嘴都严实,莫说是威逼利诱,便是严刑拷打都不一定说出来个所以然,与其同他们浪费口舌,还不如等白锦棠清醒,自己当面问他。
  “可需要服用什么药?”凌若尘忽然问道。
  落雨思考了一下:“帝师大人放心,属下稍后就去熬药,再过盏茶时间,主子大概就能彻底清醒了。”
  凌若尘点头:“那你们下去吧,我有话和他说。”
  凌若尘是敌是友尚且不知,落雨怎么可能让他和白锦棠独处,下意识想要拒绝,却见秋风摇头,低声道:“主子受伤,便是为了救大人,想来主子也是愿意和帝师大人待在一处的。”
  落雨这才作罢,和秋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凌若尘听见秋风的话,心头堵得慌,唇紧紧地抿着,身上白衣还沾染着血,他看着床榻上半昏迷的人,鼻尖的红痣黯淡无光,漂亮的桃花眼闭着,嘴唇泛着雪白,安静的躺在那里,像是一座风雪雕塑,冰冷透骨。
  这八年,白锦棠过得应该很不好吧。
  雪里红的毒何其厉害,却在你身上没了用处。
  是因为什么呢?
  凌若尘想要抬手,探脉。
  奈何他并不精通药理,闻得出毒药,却探不出脉象。
  这般想着,凌若尘的手忽然放到了白锦棠的衣带上,他想看看白锦棠身上的伤口。
  恰在此刻,白锦棠睫毛颤了颤,不过多时,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凌若尘的手被抓住了。
  “棠儿?”
  眼前还有些迷糊,耳边的声音似乎隔得很远,他凭着本能“嗯”了一声,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就这样过了好久,才觉得眼前的一切真实起来,而不是虚幻一片。
  白锦棠下意识松开了凌若尘,费力起身,靠在床头:“我没事,好多了。”
  看着白锦棠已经恢复了神智,凌若尘微微叹息,温声询问:“你身体是怎么回事?”
  “……”白锦棠肉眼可见的一僵,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平静,甚至还有些懒洋洋的,“前些年受了点伤,中了点毒,后来毒解了,就发现自己就此万毒不侵了。”说到这里,忽笑出声,“没什么大碍,算是因祸得福,走了狗屎运。”
  骗人。
  白锦棠在骗人。
  但也从侧面验证了凌若尘的想法。
  那就是白锦棠本就身中剧毒,那毒比雪里红不是凶险多少倍,所以他才不怕雪里红,也因此这些年病殃殃的。
  “棠儿,我不傻。”凌若尘直视着白锦棠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白锦棠笑意僵住了,讪笑:“嗯。”
  凌若尘:“是静王吗?”
  白锦棠没吭声,但凌若尘知道,是他。
  而且这毒很可能就是八年前,白锦棠被贬到青州时候下的。
  “为什么不和我说?”凌若尘嘴里发苦。
  “亲人被屠戮,朋友落井下石,老师,我不知道我该相信谁了,也不敢相信别人,那样的情况,也没人能帮我。”
  他的娘亲宣恩皇后惨死。
  他的舅舅北渊王被赐死。
  叶家功高盖主,被皇帝猜忌,满门被灭。
  当时的武将,但凡有点兵权的,风声鹤唳,何况是以战功卓著的国公府?要不然老国公为什么不让凌若尘上战场,而是让他入仕,做一个无实权的帝师?
  不过都是自身难保罢了。
  凌若尘满眼愧疚,眸中全是痛苦:“是老师我如何温柔的?没保护好你。”
  “老师,我知道的。”白锦棠低垂着眉眼,苦笑,“当时,老国公病重,兵权上缴,凌家也不好过,我又怎么能为了这点小事,打扰您呢。”
  白锦棠一直都知道的。
  “所以,老师不用将责任推在自己身上,这大概……就是命吧……”
  袖子底下的手紧紧握住,凌若尘道:“你以前从不信命的。”
  “我现在也不信。”白锦棠咳嗽起来,脸色越发苍白,这一刻,他的眼睛尤其的亮,“老师,我会回去的,终有一日,我会为枉死的人沉冤昭雪,我的母亲,我的舅舅,从来不是谋反的逆贼。”
  “好。”终于,凌若尘又在白锦棠的脸上,看见了八年前的那个意气风发的五皇子,那个张扬明媚的狂妄少年,“我帮你。”
  白锦棠眸光闪了闪:“老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凌家多年来一直中立,不问政事。
  凌若尘这句话,将会彻底打破这片平静,也意味着彻底站队宁王。
  “我知道。”凌若尘抬手,这次,他终于摸到了白锦棠的脑袋,像是哄孩子一样,安抚道,“早该如此了。”
  “谢谢。”白锦棠低声道。
  凌若尘眼底浮出宠溺:“也就只有你了。”
  明明静王和安王都是他的徒弟,明明白锦棠不及他们半分乖巧,甚至可以算的上顽劣,可是凌若尘就是偏爱白锦棠。
  大抵是因为,人心本就是偏的吧。
  也可能因为,八年前的那场雨太大了,而少年跪在雨地里的身影,又太过倔强,太让人心疼了。
  第24章
  白锦棠受伤、被凌若尘抱回来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一样传遍整个王府,被困在清河小院的谢灼脸色难看的厉害,面沉如水,正坐在院子里的树下。
  白锦棠此人,满腹算计,城府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