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后面的话她一概听不进去了,只知道满府都有银子赏钱,却只她一个铜子儿没有!
  且是他沈卿司特意交代的!
  “沈卿司你个不拔毛的小气鬼!”
  她丢了魂儿一般转回柴房角落里去,拿起个小树杈在地上画圈圈,“铁公鸡沈卿司,你小心天雷劈脑子!”
  才怒目切齿地骂个几句,便听外面的小厮惊讶的声音。
  “慈岁姑姑?您怎么有空到这儿来了?”
  她在里头竖起耳朵,听见慈岁熟悉的淡漠,“把门打开,我进去瞧瞧。”
  第十七章 是个好生养的
  柴房参差错落的柴火,映衬着泛黄的土墙。
  吱呀一声,热烈刺眼的冬光撞开沉重的木门踱了进来,久居暗室的桑无忧忙抬起手,挡住眯起的眼,往门口去瞧。
  “喏,就是她。”
  等到桑无忧适应光线后看过去,慈岁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大夫。
  那大夫一脸堆笑地朝慈岁弯弯腰道了声好,便提着药箱子朝她走了进来,慈岁便也跟在后头进了柴房。
  只见那大夫留着灰白的八字胡,立着一双绿豆眼,稀疏的头发梳成一个髻,低头就能看见头皮,此刻正转着眼,如拨草瞻风地仔细打量着桑无忧。
  她都要被这大夫一双无比认真的绿豆眼盯得发毛了。
  不一会儿,那大夫又给她搭了脉,瞧了眼底和舌苔。
  “面似桃花,体态婀娜...”说完又绕到桑无忧的身后打量,“胯如圆月,胸脯结实...嗯,底子不错。”
  桑无忧根本不知道这大夫意欲何为,原是猜想老夫人发了慈悲,只怕关柴房的几天把自己关出病来,才叫大夫来瞧的,正待出言谢之。
  “还请老夫人放心,此女是个好生养的,只要经常承恩雨露,一年抱俩没毛病!”
  !!!
  你丫是好生养的!
  你丫一年抱俩!
  桑无忧此刻简直五雷轰顶,顿觉此事荒唐到令人咋舌!犹如是老鼠掉进了面缸里,不住地朝着那大夫瞪白眼。
  “可是可是...”那大夫站在原地连吸了两口气,十分遗憾的模样。
  慈岁眉头一皱,“可是什么?”
  “嗳呀,可是此女太过清瘦、尚且不够丰腴。适才我搭脉瞧观,又见她天生体寒内室狭小,恐怕即便有喜,恐也不易留住啊...”
  “先生此言可是说这丫头,不中用了?”
  这话听在桑无忧的耳朵里却如听仙乐,面上顿首长吁短叹,“看来我是没有这个福气,也要让老祖宗失望了。不过也无妨,咱们见山院里的好姑娘不少,必然有比我适合的...”
  “哎——姑娘倒不必如此悲观!”
  “你这情形若是放在一般大夫那儿必是死结,可在下‘妇科圣手’的名号并非浪得虚名!”
  那大夫个子不高人也清瘦,可偏偏声音又大又尖,再加上他夸张又丰富的肢体动作,似是街上不入流的唱戏的。
  “姑娘不知,我家有个祖传八代的秘方!巧了,正是专治你这病!不过一日三副连着喝上一月,保证药到病除,三年抱上——”那大夫抖搂肩膀帅气伸出自己的一个巴掌,直朝对面人的天灵盖儿,“五个娃!”
  死了三天的人,脸色都没有桑无忧此时的脸色难看。
  “姑姑你瞧给这姑娘开心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喽——”那大夫忽现朗声大笑,差点没把桑无忧给送走。
  就连慈岁也被这大夫一惊一乍的样子给唬了好几跳,心道,这大夫怎么这么多戏?干脆别做大夫,不如去南曲班子唱戏。
  可面上可不能显露,仍拉着一张得体温驯的面来往,“承蒙大夫圣手,我家这丫头的可就要烦您多费心了。”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锭白花花的银子,瞧着得有五两,那大夫自是喜不自胜的接过,道了几声人情废话就欢欢喜喜地走了。
  桑无忧连假笑都扮不出来了。
  怎么沈家人专门盯着她钻研?
  沈卿司那边儿她尚且难以为继,未曾想他大母更是难缠,竟已经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肚子上!
  慈岁见惯了这丫头变脸的绝技不以为然,也不废话,从门口唤进来一个丫鬟吩咐,“飞星,以后她的药就你来看管,记住,务必要亲眼瞧着她喝光才行!”
  风也萧萧,雨也萧萧,月明被云妨。
  一声叹息,散在荒凉里。
  自己如提线木偶一般被人操控,而提线者皆为沈家人,他们扣紧绳线挑动拨弄,游戏间,自己丢掉珍视的一切...
  幽僻无人的柴房,一股极致的无力感和脱力感再次淹没了她。
  这里,是逃不出的牢笼。
  可对于沈家人而言,这是温情安心的、是盛满祖宗荣耀的,家。
  一箱一箱的富贵金银流水般抬进库房,珍宝不计其数。
  仅是陛下的赏赐,就已然将偌大的库房填满了。
  铁林指挥着小厮将一座多年不用的旧宅院也改成库房。
  “老祖宗的寿辰在即,到时候满京城的上数的都是咱侯府的座上宾,少不得王爷三公都要来的!”
  “个个都精细着点儿,角角落落一丝灰尘不能见,这儿可是专门腾出放贺礼的贵地儿!若是哪个怠惰犯懒,先问问我手里的鞭子答不答应!都清楚了没?”
  铁林是跟着沈卿司血里杀出来的,平时虽嘻嘻哈哈,可若认真起来,比那鬼判官的气势也不遑多让,下面的小厮个个绷紧神经连声呼好,一刻也不敢怠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