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桌上的饭菜没来得及收拾,地上的小酒杯因为走得急没捡起来,甚至连门口换下来的拖鞋都是乱的。
  此时石晏的眼前却是另一番景象,客厅焕然一新,原本应该堆在沙发上的睡衣被整齐叠好,放在茶几上。
  桌面被擦拭得干干净净。
  甚至连门口的鞋都被摆放好了。
  石晏的胆子一向不大。小时候怕黑,现在他却可以很镇定地独自走完长长的夜路。
  但是独居的家里出现这样大的变化,说不害怕是假的。
  石晏毕竟接受过高等教育,第一时间没往玄学方面想,他首先是觉得出租屋不够安全。
  或许是家里进人了。
  虽然没搞懂什么人会潜入别人家里偷偷做家务,这世上除了atm奴难不成还有什么家务奴。
  但石晏还是小心观察了两天。
  门窗完好无损,没有一丝损坏的痕迹。他模仿着电视里的做法,上班前蹑手蹑脚往门口撒了些面粉。
  然而等下班一看,面粉上连半个脚印都没有。出门前啥样回来就啥样。
  与此同时,石晏的感冒这次出奇地拖了很久都没好,基本每天都发两次低烧。
  睡到后半夜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周身冰凉,将被子裹得更紧。可眼下九月天,秋老虎还叫嚣着,小区里各家各户的空调外机轰隆作响。
  他怎么会冷呢?
  这天上班平时喜欢逗他的那个男同事多看了石晏几眼,问:“你感冒还没好?”
  没等回答,男同事又看他一下,说:“发烧了吧,脸通红。”
  石晏这才发觉自己很冷,他抬手背试了下发烫的脸,老实地说:“可能是的。”
  “有药吗?”
  石晏说有的,探身从包里翻找出一板药片,拧开杯子吃了两粒。
  药片没有糖衣,水也不热。苦意黏在舌苔,石晏喝了好几口水才好受些。
  “生病了就让对象节制点,你这感冒都多久啦,也不见好。”
  石晏听闻此愣了下,往嘴里送的杯子顿住,不太能理解,茫然道:“…我没有对象,我就一个人。”
  “什么蚊子能咬那么几大摊红印啊?”男同事笑:“还不好意思,谈恋爱多正常。哟呵,脖子后也有。”
  石晏脑袋往笔筒边的小镜子一凑,可不是红印?他今天早上又差点迟到,随手掏了件窄领子t恤,穿着就去上班了。
  此时露出来的半截脖子上肉眼可见之地,至少有三处殷红痕迹。
  他吓了一跳,伸手把衣领朝下扒了扒。
  不扒还好,一扒才发现这红印连锁骨上都有,指尖点上去像被蚂蚁咬过似的麻。
  石晏闷闷不乐起来,心说自己或许是得了绝症。先是低烧,又是这红印,家里的变化说不定也只是疾病带来的癔症。
  这天晚上下班,癔症升级。
  垃圾桶不仅更换了崭新的垃圾袋,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田螺姑娘带走了他的几袋垃圾。
  甚至客厅的饭桌上出现了两盘热气腾腾的菜。
  石晏默不作声地转身,再次推开门。
  接着拔腿就往家外跑!
  他的第一反应是给谁打电话,不然自己遭遇不测会无人知晓。
  他将通讯录扒开翻了会,又收了回去。
  石晏不是没有朋友。相反,温和的脾气让他拥有很多来自四周的善意。
  只是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
  石晏乐意帮助别人,但不乐意因为自己的事麻烦谁——还是件如此离谱,说出去可能没人会相信的事。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了会,实在没地方可去。于是从水果店带了一兜橙子,转身又回去了。
  到家后石晏先把脑袋伸进家,看了眼。
  桌上的菜依旧冒着热气,似乎是田螺姑娘又热了一遍。
  石晏挪挪挪,挪进家。将还挂在身上的双肩包取下来挂在门口的钉子上,钥匙放进小托盘,坐在小方凳上换好拖鞋。
  他拎着橙子踩着啪嗒嗒的拖鞋走到饭桌前,桌上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一盘红烧鸡腿,旁边配了碗饱满清香的大米饭。
  石晏吸吸鼻子,没说话。
  按理说他实在不该品尝面前这来路不明、凭空出现的饭菜。石晏胆小谨慎,放在平时,他也是绝不会吃的。
  但今晚,石晏也不知为什么,腿先他一步坐下去,手先他一步拿起筷子。
  他张嘴将米饭夹进口中,啃了一块皮脆肉弹的鸡腿,咽下一团裹上番茄汁的鸡蛋。
  时钟在墙上一针一针行走,石晏吃得认真。
  或许是家里进了鬼。
  ——但是个好鬼。
  给他做热腾腾的饭,还给他收拾家里面,他醉酒躺在地上,鬼还帮他搬回卧室房间。
  石晏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小猫吃到好吃的东西后的呜鸣。
  他吐出一块鸡骨头,往嘴里扒进两口饭,低头模糊不清地说:“我很久没有吃过家常菜,很好吃。真的很感谢你。”
  他吸吸鼻子,对着空无一人的寂静空气请求道:“你是个好鬼,如果不啃我的脖子就更好了。因为——因为我比较瘦,我想应该不会很好吃。”
  石晏这样边吃边感谢,偷偷地又在其中夹杂些碎碎的试探。
  比如说鬼怪大人有无透视功能,半夜他在被子底下做的那些事情是否有被发现。
  又比如他对此心存感激,能够请鬼怪大人告诉他坟头所在,他带些黄纸或是别墅豪车给鬼大人烧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