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客厅的沙发空着,昏暗灯光把房间映照成老电影中的沉闷画面。
  “简老爷子呢?”钟南探出头问简茵。
  “大概是不舒服在房间躺着。”简茵淡淡地讲。
  “怎么了?”钟南疑惑地挑眉。
  “身子骨倒还是硬朗,就是最近有些口齿不清,说不出完整的话来。”简茵同钟南交待简老爷子的身体状况。
  钟南闻声便背着手肆意在简家四处打量起来。
  “这油漆质量到底是不好,可这不像是自然脱落。”钟南伸手摸了一下浴室磨砂玻璃上几片刀刮过后留下的印痕。
  “门插销也是坏了,但好像是被人撬开的。”钟南半蹲着钻研被蓄意破坏掉的门插销,回过头困惑地望着简茵。
  “这个家的门锁、插销无论换过多少次最终都会变成这样,钟南,不要再费力了,还有一年,还有一年我就可以离开这里。”简茵自我安慰般对钟南讲道。
  “肚子有些痛,怕是生理期到了,简茵,你这有卫生棉吗?”钟南忽然弓着腰捂住小腹。
  “给,我这几天也是生理期,人们说好朋友的生理期慢慢都会凑到一起,现在看果然没错。”简茵从抽屉里抽出一包卫生棉交到钟南手上。
  钟南拿起卫生棉一溜烟跑到卫生间。
  “好痛,简茵,你说生孩子会比生理期痛多少倍?”钟南倚着床沿拄起下巴问简茵。
  “听人讲会痛一百倍。”简茵认真的回忆。
  “那我以后可不要生孩子,多想不开,我死活都不去遭那个洋罪。”钟南避之不及地摆摆手。
  “怕什么,我们当初不都是被妈妈这样忍着一百倍的疼痛生下来的吗?”简茵见钟南惶恐不安的样子忍不住发笑。
  “又痛起来了,我还得去下卫生间。”钟南埋头咬了下胳膊。
  “我陪你吧。”简茵披着衣服随钟南下床。
  “简茵,我刚刚换掉的卫生棉你帮我扔掉了?”钟南从卫生间探出头问。
  “没有,我从那时到现在都一直陪你呆在房间。”简茵摇头。
  “难不成是闹鬼了?”钟南四处打量着,目光忽然停在简老爷子房门下端透露出的微弱灯光。
  “哐。”钟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开简老爷子的房门,简茵看到简老爷子正半跪在地上如同吸食毒品般沉醉地品闻着钟南前一次去卫生间时换下的那条卫生棉。
  “天!”钟南捂着嘴巴直直愣在那里,胃里翻江倒海。
  “对不起。”简茵红着脸立在钟南面前,紧张得像是个做错事后正在等待惩罚的孩子。
  “简茵,这么辛苦的忍受值得吗?”钟南紧皱眉头扯着嗓子质问。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简茵抬起头定定地望着钟南。
  “不如我把你介绍给阿星认识?”钟南犯难地挠挠头。
  “不要,我不是混社会的料,在阿星面前我的智商可以忽略不计。”简茵想都不想断然拒绝。
  “那我给你钱,我们一起搬出去。”钟南似下了很大决心般讲出口。
  “我才不要花你偷车抢劫赚来的钱,钟南,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简茵语气愈发严肃起来。
  “那你就继续忍受吧,你这个受虐狂,活该你当个穷鬼!”钟南扔掉披在肩头的毯子暴跳如雷地冲出房间。
  第 14 章
  “等下打开门去客厅,有份礼物送给你,庆祝友情结束,顺便祝你十七岁生日快乐——你眼中不配做你朋友的钟南。”
  隔日简茵醒来时发现枕旁摊着一张笔迹歪歪扭扭的字条,写字桌上摆放着一小块点缀着红樱桃的奶油蛋糕,蛋糕旁突兀地立着一瓶写着起蜡水的浅黄色液体。
  简茵带着满心疑问收起字条来到客厅,简老爷子此刻正像个翻壳乌龟般四仰八叉地横在卧室门口,简茵见状连忙跑过去搀扶,不想脚下一滑差点被地板滑倒,简茵这才注意到简老爷子卧室门口正对着的那块地板上被打过蜡。
  简茵下意识地用尽全身力气撑着简老爷子胳膊把人拖到一旁,双手颤抖着跪在地板上喷洒钟南留下的起蜡水,惊恐而又认命的反复擦拭蜡渍。
  简家旧楼房间内窗子被尽数敞开,待到味道散尽地面了无痕迹时,简茵这才揣起一双被起蜡水刺激得皮肤泛白的手掌,迈着松散无力的步子起身去楼下食杂店打电话请医生过来。
  医院的人抬着担架把简老爷子接走,拍过片子并经一番诊断之后又很快送回来,医生说简老爷子左腿骨头已经折断,这把年纪上手术台或有性命之忧,因此建议其一边服药一边呆在家中安心静养,以后恐怕只能长期躺在卧房床上度过余生。
  简老爷子过去是国企正式工人,每月都有一笔退休工资如期到账,邻家阿婆帮忙用这份工资雇佣一名五十岁上下的护工阿姨侍奉简老爷子,夜里简茵常能隔着门板听到简老爷子哎呦哎呦地叫嚷着,日日被疼痛衰老摧残。
  简茵偶尔经过简老爷子房间门口,时常能闻到房间内浓重的消毒水气味,简老爷子总是探着脖子对护工阿姨啊啊啊啊的哼着嗓子,仿佛被断腿牵连也跟着一起不中用起来的苍老手掌不住上上下下比划着,似在一遍遍重复讲述着什么陈年旧事,而护工阿姨大多数时间都是安静坐在床尾的竹椅上,一侧耳朵塞着耳机细品着邓丽君、龙飘飘、凤飞飞,另一侧耳朵空下来听辨简老爷子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