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听她说起了伤心事,江文如宽慰道:“我曾听说,有时逝者心中没有遗憾,便不愿再回来搅扰生者,婆婆梦不见他,或许正是这个原因。至于那个孩子,想来是他知道这是您的心病,所以回来告诉一声,他已托生了个好人家,让婆婆也多加珍重,不必再为他挂心了。”
  孙氏听后眉眼一弯,情绪慢慢恢复过来。
  江文如看向一旁,正对上容玢的一对笑眸,两人相视一笑。
  孙氏看着两人的样子,笑道:“说起来,我那儿子也快回来了,到时候让他叫人把你们送回去就是。”
  江文如忙谢道:“太好了,那就多谢您了。”
  “婆婆是信佛吗?”
  片刻后,容玢夹起一块豆腐放入碗中,突然问道。
  孙氏点头:“信啊,我们周围几户人家,都信佛的,就是最近不安生,要是之前,还不时结伴去听经祈福呢。”
  “这里往西北走,有一间废弃的庙宇,您可是常去那里?”
  “正是。”孙氏应着,又“欸”了一声,道:“这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们来的路上经过那里,见家里屋中摆着的木雕佛像和那尊一样,上面题的字也一样,心里不由猜测。”
  孙氏道:“唉,那尊木佛是我家老头子照着雕的,字也是他写的,是当初见了那屋里供奉的人,心里感慨,回来便在家里也奉上了。”
  “不知那间庙宇是谁修葺的,又是什么时候荒败的?”
  江文如听到这句,看了容玢一眼。
  他刚刚下意识说的是,修葺。
  他难道来过这?
  她心思一动,若他之前来过这里,或许就能解释,为何他从哪里出来后就神情古怪。
  孙氏听后回道:“这就不知道了,应该也是丹溪人,我家那个走之前,也嘱咐我常常去那庙里看看,一晃也这么多年了。”
  容玢疑惑道:“那里并未明白说明,您是如何知道供奉的是谁?”
  孙氏沉默了会,方叹道:“都是些往事了,本不好再提,不过跟你们说说倒也没什么,你们就当听个故事罢了。”
  “这么算算,也过去将近二十年了,除了我们这些真正经历那些事的老骨头,怕是没几个人记得当初的情况了。”
  老人开始解释道:
  “你们是景国人,这里往西北邻着的轩国,想来从小就听说过。不过十几年前,是没有什么轩国的,从这往北的地界,原都是一个国家,叫做大齐,丹溪和平溪原来隶属那里,当初景国和它完全不能相提并论,要是夸张点,都可以说这里整个都是沐氏的天下。”
  江文如低
  声道:“沐氏?”
  孙氏道:“大齐的皇帝就姓沐,水木氏。”
  江文如点点头:“我好像确实在哪听说过,不过既然如此,为什么现在没有多少大齐的史料?”
  “说来也奇怪,现在确实没什么人提起,竟好像全都忘了一样。”
  “轩国境内,也没有记载齐国的事吗?”
  “这就不知道了,怕也不多见。”
  江文如没在问下去,孙氏接着说道:“可后来大齐被南边来的那个南、南……”
  “南诏。”容玢提醒道。
  “对了,是被南诏亡国了,哎呦,外面都在传,说是皇城里遍地都是死人,血流的满地都是,那养鱼的池子里都一片猩红,鱼全都浮在上面,全都死了。血池漂红鲤,那场景简直不是人能想像的。”
  “那沐氏一族无一幸免,听说连小孩都不放过,死的凄惨!倒后来就不清楚了,只知道去平定骚乱的人成了皇帝,不知怎么又和景国扯上关系,把原来齐国的一些地界割让给了景国,丹溪就是那会划到这的,唉,这些大人物的事,我们自然是不清楚。”
  江文如将她说的联系到一起,问道:“所以婆婆去祭拜的人,就是这事件里的人?”
  孙氏点头:“是仁德帝,就是沐氏最后的那个皇帝。之前有一次,丹溪闹了旱灾,死了不少人,他不仅下令免收我们这那年的粮食,还前前后后派了好多人来这帮我们,最后过了那苦时候,我们心里都感念他,觉得是佛祖转世下来救济我们的。正巧不远处有座庙,便都自发过去对着那佛祖磕头颂恩,权当是对着仁德帝了。”
  江文如道:“怪不得您现在还常常过去。”
  “是啊,”孙氏想到什么,突然一笑:“只是我家那个也是魔怔,有一阵我伤了腿,他竟也去那里上香,后来腿好了非说是那里灵验,我心想哪有那么神,还和他拌了起来,想想也是好笑。”
  她笑完后看着对面这对年轻人,不由道:“行了,不说那些陈年往事了,我看你们小夫妻两个感情这么好,可要好好一路走下去,等你们活到我这个岁数就知道了,人这一辈子啊,这坡啊坎的多了去了,你不走到这坡上去,不知道下面是平地还是坑地,是福那,还是祸的,总得走这么一遭,都得走这么一遭的。”
  “但老婆子我跟你们保证,到最后,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就像这木头,做桌子不成还能做椅子,坐椅子在不成还能做筷子,走不到绝路上去的,不管大事小事都不用挂在心上,难受了哭一场,气不过骂一顿,只要自己看开了,便都不算事。”
  江文如听着觉得心中松快,点头笑道:“婆婆有大智慧,我们今日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