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知道啦。”
  叶秋水乖乖点头,“你快回家吧,我看着你。”
  “嗯。”
  江泠转身要走,叶秋水又不知想起什么,拉住他,“等一下。”
  江泠疑惑地看向她。
  叶秋水上前,再一次环住他,动作很轻,“拍拍拍,将病痛全都拍走。”
  她如同在掸去衣衫上的灰尘,拍动江泠的衣服,神情认真,煞有其事。
  结束后,叶秋水仰起头,笑盈盈,“好啦。”
  她身上罩着江泠上次给她的兔绒外衫,将自己裹得圆圆胖胖,因为怕冷,所以只露出一颗脑袋,两只手想要抱住江泠十分费劲,动作也笨拙,仰着脸,嘴角有浅浅的梨涡,笑起来甜甜的,像是冬日难得一见的暖光。
  江泠垂下眸子,眼底静静的,点了点头。
  *
  天气渐渐冷了起来,曲州开始下雪。
  江家与知州府走得越来越近,隔三差五,宋氏就会与孙夫人和杨夫人人相约一起喝茶游玩。
  江二爷也终于在府衙谋得一官半职,他已不是小小的主簿,仕途上更上一层楼,应酬变多,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知州知县有什么事情都带着他在身侧,江二爷升迁,整个江氏都为此高兴,同样,他们也期盼着江泠能早些被举荐入京,去国子监读书。
  因此将要年关的时候,江泠能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他从早到晚都在看书,生病的时候,床头也摞满厚厚一叠课业,常常还在发着烧,便被拖起来看书背经史,眼前烧到发白,什么都看不清,也得等背完书才被允许躺下来休息。
  没有长辈,没有县衙的补贴,叶秋水开始学着做事情。
  但她能做的不多,只有帮别人跑腿、端盘子,许多地方会觉得六七岁的孩子毛手毛脚,不如大人灵活,但也有的地方觉得孩子好压榨,明明干着同样的工作,报酬却只有一小半。
  叶秋水在一间酒肆替主人家端盘子,一日的报酬是两文钱。
  不识字,又没有一技之长傍身的文盲,连糊口都困难。
  店家是个抠搜的男人,舍不得花钱雇大人,专找一些半大的孩子,用低廉的报酬雇佣他们给自己干活。
  两文钱,不仅要跑腿端盘子,有时还要择菜,洗碗。
  叶秋水只干了几天,脚底便长满水泡。
  店家看不得工人停下来歇息片刻,她只能不停地走动。
  夜里酒肆打烊,叶秋水踮着脚,擦桌子,擦柜臺,一旁店家正在拨动算盘算账,身边站着他的小儿子,圆头圆脑,胖得衣服都挤开,男人一边伸着手在账本上指指点点,一边拎着儿子的后领,教他怎么算。
  可惜儿子是个猪头猪脑的,挠着头,拨动珠盘,算了几遍,账目都是一团糟。
  男人暴怒,“你把九归口诀背来。”
  小孩生不如死,嗡声嘟囔:“逢一进一,逢二进二……逢三进一,逢六进二,逢九进三,三一三余一,三二六余二……”
  他背得磕绊,男人手拿戒尺,错一下,打一下,不一会儿,小孩涕泪连连,抹着眼泪拨弄算珠。
  叶秋水在不远处看得津津有味,手上也模仿起拨算珠的动作,低声念叨:“三一三余一,三二六余二……”
  那小孩算术学得不精,长辈只能从头教起。
  许久,叶秋水擦完桌子,擦柜臺时,她刻意慢了些,盯着小孩写字的动作。
  等背完九归口诀,男人问了一个简单的算术题,小孩支支吾吾,在纸上涂涂画画,久久说不出答案。
  一旁的叶秋水拧了拧抹布,脱口而出,“是三十又七钱!”
  第18章 逾矩 如今见面,确实很不方便。
  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并没有人注意,店家还在教儿子打算盘,无视了叶秋水的话,只当她是胡言乱语。
  倒是店家的儿子算术算的头疼,听到她的声音,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连忙回答,“是三十七钱!”
  闻言,男人哼了一声,握着戒尺敲了敲他的肩膀,“她不识字,随口乱说的你也信,你自己算,算不出来就跪在外面。”
  男孩愁眉苦脸,耷拉着肩,握着笔继续在纸上图画。
  叶秋水听到父子俩的对话,咕哝道:“就是三十七钱。”
  半晌,男孩算出答案,“爹,我算出来了。”
  男人接过纸张,看了两眼,诧异,“还真是三十七钱。”
  方才那个丫头随口之言,居然是对的。
  “水丫头。”
  店家搁下算盘,唤道。
  叶秋水放下抹布,小跑过去。
  “你怎么知道方才那道题是三十七钱?”
  叶秋水答道:“算的。”
  店家笑道:“你学过算术?”
  “没有。”她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会算?”
  叶秋水说:“听你们说的,九九八十一,八.九七十二……二二如四……逢一进一,逢二进二……三一三余一,三二六余二……”
  她开口,一字一顿,流利地将口诀背出,甚至还记住了几句珠算的方法。
  店家惊诧不已,小姑娘一字不错,没有人教过她算术识字,只听着他们方才的交谈声,她就已经背下,甚至能运用来解题。
  “你过来。”
  男人招了招手,叶秋水走到柜臺后,听他说道:“有商携铜钱二十贯,购布十匹,每匹布价三贯,后售布七匹,每匹得钱四贯。又购绢二十匹,每匹价二贯,售绢十五匹,每匹得钱三贯。商盈亏几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