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怎知她听完竟垂下浓密的长睫,声音也有些低落,“我未曾见过青源的早市。”
  顿了顿,又补完下一句,“母亲总是拘着我,不让我出门。”
  原先她极少提及家里情况,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就是想让他知道,她在家如履薄冰的处境。
  撒了太久的谎,她也糊涂了,原本,她应该以妤娘的口吻去陈述她的过去,可她怔忡了须臾才醒过神来,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就是阮音。
  他的话一字一句飘入她耳里,“岳父岳母的为人,我也有从别人口中了解一二,此前我问你,可曾有过怨怼,现在我再问你,你还是和当初一样的回答吗?”
  他说着,幽深的眸光转到她脸上来,等她开口。
  阮音长睫轻颤,这才自嘲一笑道,“怎能不怨呢,可若不能改变现状,光是怨念又有何用?我与他们感情淡薄,早不想回那个家。”
  他的声音犹如石罄,给她喂下一颗定心丸,“我有数了,日后他们再敢纠缠,你若硬不下心肠,尽管告诉我,我来替你出面。”
  她弯了弯唇,爽快答应。
  低落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便被充盈的愉悦所取代,两人行至汤饼铺子,寻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了下来。
  鹤辞向她介绍这家老店,她便捧着脸听着,等汤饼出锅的过程,她的目光又被旁边那个小
  孩手上的芝麻糖饼吸引住了。
  饼皮是油炸过的,金黄酥脆,里头却不知是什么,咬开来还会拉丝,红的馅料像岩浆似的爆了开来,小孩双颊圆鼓鼓地动着,下巴糊成了小花猫。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问她,“想吃这个?”
  阮音摇头,“我只是好奇,这饼里头包的是什么馅?”
  “尝尝不就解惑了。”
  他说完便离开座位,走到隔壁小摊上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芝麻糖饼,用油纸裹好递到她眼前来。
  刚出锅不久的糖饼,还隐隐冒着香喷喷的热气,阮音不过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抬眼问他,“你怎么才买一个?”
  他一时错愕。
  “那我只要一半就好,”她水眸怯怯地觑了他一眼,道,“我们一人一半……可以嚒?”
  “好。”他坐在板凳的另一侧,将饼掰成两半,一半交给了她。
  阮音接过手,吹了吹热气,接着一咬,果然又香又酥,甜而不腻。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红糖的内陷容易吃得狼狈,她小口小口地咬着,不过一会便把它吞·吃入腹。
  刚悉数咽下时,唇边却传来一阵柔软。
  她一垂眸,便见他修长的手握着一块素帕,带着温度的指腹隔着薄薄一层帕子,贴在她的唇瓣上。
  仿佛被火炙伤一般,她仓惶地侧过身子,避开他的触碰。
  再一瞧他清和明朗的眼神,心头又浮起歉意,只好嗫嚅着解释,“街上好多人……”
  他脸上并未露出不耐,而是转过身,握紧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掰正,眸光专注地定在她脸上,抬起手上的帕子,将她嘴角的红糖渍一点一点揩去。
  “你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吗?”他一边擦拭,一边问。
  他眸底澄澈,宛如春涧,被他眸光浸润着,她心里浮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呆呆地回,“你是我夫君……”
  “对,你我乃明媒正娶,”他认真揩拭着,神色清明,“又何须畏惧别人的眼光?”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清亮的声线从远处传来,“君拂兄和嫂夫人感情深厚,实在令人艳羡不已。”
  两人循声望了过去,见白衣男子摇着折扇走了过来,面容清秀,身姿如松,一双浓眉下嵌的是黑曜石似的眼,右眼下方还长了颗小小的泪痣。
  阮音只看了一眼,浑身的血液便凝住了,脸上更是寻不出一丝血色。
  褚少游?!
  怎么会是他?
  第25章 施计 妹妹温柔可人,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鹤辞循声望了过去, 少顷才蹙起眉心问,“兄台认识在下?”
  褚少游款款走到他跟前,深深朝他揖了一礼道, “不敢当, 小人褚少游,上回随柳侍读赴了陆参议的宴,您可还有印象?”
  他略忖片刻, 才想起确实有过这么一桩事,“想起来了, 少游兄弟。”
  当日柳仕读还在席间极力夸赞他才华洋溢, 于是他也多看了他一眼。
  两人并不算得上交集, 唯一的交情还是柳侍读。
  “不知少游兄弟现如今在哪里就职?”
  “承蒙柳侍读提携, 如今在翰林院任侍诏。”
  两人随意寒暄了几句, 阮音在一旁听着, 脸色越来越白。
  褚少游掠过她一眼,唇边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又重新抱拳道, “不叨扰君拂兄和嫂夫人了,小的这就告辞。”
  “慢走。”鹤辞也只坐着, 并未起身相送。
  待他走远, 阮音却仍感觉寒渗渗的, 宽袖之下的手抖如筛糠。
  “怎么了?”他也觉察出她脸色不对, 主动握住她的手, 怎知像握了块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