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他听了张哥的判言,以为觉枫是亡命天涯的赌徒,本不愿搭理他,可这半日看他摘野果、搭篝火任劳任怨,心中软了软,扔给他半块干粮。
  觉枫接过干粮,举起来扯了扯唇角,以示感激,和着凉水咬了一口。他不眨眼地盯着不时爆出火花的篝火,好像要被这火吸进去一般。那两人知他言语有缺,见他如此,也不来搭话。
  是夜霁月清风,与他和镜尘逃出雍国的那一晚何其相似。手中干粮越嚼越尝出烤兔腿的味道,他贪恋地舔了舔唇角。焰火中镜尘俊逸非凡的面容言笑晏晏,眸子温柔的泛着水光。
  觉枫心中一动,素日里王爷气势太盛反倒将他的容貌掩住了。但凡是他静气柔和的时候,自己便移不开眼眸……
  某种心绪在觉枫心底某处浅滋慢张……将包着野兔皮的包袱抱在胸前,倚着石壁睡了过去……
  三人星夜兼程又走了不知几日才远远看见出营房样子的地方。
  觉枫眉头紧皱了下眉,袁禾先说出了心中所感:“这矿上怎么还有军头驻扎……”
  张柳斜睨了他一眼,厉声呵斥:“闭紧了嘴,不该问的别问。”
  袁禾看了眼觉枫,吓得缩了缩脖子。
  张柳几乎跑着到了近前,和守营人攀谈了几句,从包袱中拿出了些东讨好地递给守营之人。
  袁禾见状拉着觉枫紧跟了过去,守营之人打量了三人,分别让三人签上名字,袁禾替张柳写上,想再写时才发现并不知道路上认识的这兄弟的名字。
  守营人看着三人这等状况,睨着一只眼,诘问:“老张,你方才不说这小子是你三婶家的二表弟。怎连名姓都不知……”
  片刻间,老张神情有些慌张,忙搪塞道:“这不跟您老说了,这小子是个哑子,平素不太言语。”
  守营人打量了眼觉枫,自言自语:“哑子好,捂紧了嘴少生事。”
  觉枫见状支吾了两句,自己拿过笔来写下了名字:“聂九”。
  袁禾一拍脑门,自责道:“瞧瞧我这脑子,说过、说过。”
  第66章 随俗浮沉
  三人被安排进了矿上三十几个人住的临时搭起的狭窄棚屋之内,三十几个年富力强的汉子足足散发着热力,赤条条挤睡在大通铺上,汗味、骚味轰隆隆地直冲鼻腔。觉枫只得和袁禾紧挨在一起。
  矿上的头头给觉枫、袁禾等几个新来安排开凿石料的差事。石山之上,一把凿子一下一下叮当凿出如盆的大石,装满了车待人拉走……日头暴烈,避无可避,人人晒成深深浅浅的树桩颜色,本身眉眼已然看不分明。
  觉枫每日开凿石料近百,一天下来周身如同散架,屋里刺鼻的气味皆习以为常,回到棚屋之内倒头便睡,若能吃上一顿稠粥饱腹,便能睡得更加深沉,不知不觉已是一月有
  虽每日筋疲力竭劳作,吃得也是勉强糊口的粗劣糕饼稀粥,烈日将他净白肌肤晒得黝黑粗粝,稍微用力,肌肉薄薄隆起,线条分明,体魄亦精壮了几分。手上伤处已然悄没声地愈合,声带撕裂般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聂九,明日休沐,想不想出去逛逛……”袁禾兴奋的睡不着觉,推了推身旁的觉枫。
  觉枫背身侧卧,眸子微阖,这一月埋头劳作,脑海里白茫茫一片,稍松下来,心中杂念丛生。他听了袁禾提议,有些心动……默默点了点头……
  觉枫、张柳、袁禾三人行了大半日脚程才赶到离矿地最近的镇上。三人腹中饥饿得厉害,被一家牛肉馆子香气引着走了进去,却不敢饱餐一顿。
  小侍瞥了瞥三人模样,翻了个白眼,不耐地将菜单翻到最后一页最后一行,点着“牛杂面”三个字戳了戳。三人看了眼价钱,只要五个大板,相视一笑,顾不得小侍白眼,各要了一碗。
  牛杂面呈了上来倒货真价实,大片的牛肝牛肺堆在幼白汤面上,勾得个个馋涎欲滴。觉枫许久未识肉味,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汤汁浓郁、牛杂鲜美,吃了这一口,魂儿都要美飞了,赶忙大吃大嚼起来……一大碗牛杂面下肚,舒适得每个毛孔都张开了,简直如重新活了一回。
  张柳也吃饱喝足,笑呵呵凑到觉枫跟前,神秘问道:“这店旁边便是赌坊,可要一同去耍耍?”
  觉枫看了他一眼,又瞅见袁禾挑眉冲着他摆手,嗤嗤一笑,使劲儿摇了摇头。
  张柳看他很是决绝,扫兴的捏出五个大板洒在桌上,撂下一句:“太阳落山前在此集合。”便嘬着牙花离了座。
  袁禾见张柳走远,靠近觉枫小声叨念:“聂九,你定不是个赌鬼……”
  觉枫弯着眉眼看了看他。
  袁禾继续说着自己的见解:“刚才路过赌坊,你连看都没看一眼。我家邻居叔伯,手指头剁了三根,路过赌坊,爬着也要进去闻闻味儿。”他说着伸出了三根指头。
  觉枫仍是只是笑笑。
  袁禾早就惦记着去热汤里好好清洗一番,便提议给觉枫,觉枫想了想也愿意同去。
  袁禾拉着觉枫走了良久,才在镇上寻到一家汤池。这处汤池聚了不少矿上的苦力,价格格外公道。
  两人各自围着条布巾,泡在一个一米见宽的木桶里,热水烫得肌肤微微发红,热得恰到好处,氤氲热气蒸得人对面不相识。
  袁禾泡在桶里舒爽无比,嗓子中忍不住呻吟:“舒服。”
  他们泡了一会儿,身心通畅。
  袁禾撩动舀子不时往身上撩水。他闭着眼和觉枫闲聊:“今日着实过瘾,那碗面真真抵得上皇帝老儿的御宴,泡在热汤里简直是赛过神仙,若是……若是……”袁禾想着咯咯直笑,凑到觉枫边上,正看到他被热雾熏蒸的星眸,啧啧说道:“聂九,这仔细一看,你端得副好相貌,可有娘子?”
  觉枫被他问得一愣,眼前映出些画面,头不知不觉地点了点。
  袁禾见他竟然点头,立时来了兴致追问:“聂九,你竟有娘子,定是个美娇娘……”
  觉枫面上不由的浮现了些笑意。想着念着,心念窜动:“不知王爷喝了药可大好了……”
  袁禾见他眼中思恋神情,心中酸酸涩涩,羡慕道:“哎,我何时才能娶上个美娇娘啊,若是我袁禾娶了媳妇,保证对她真心。才不会像有些人一样行些始乱终弃的缺德事儿。”
  袁禾自顾自说得痛快,却没注意觉枫脸色由黑转红,又由红转白。
  “始乱终弃”四个字,他压根未想过自己所作所为会和这几个字有牵扯,可听袁禾一说,竟不自觉地钻进了套里。他有些心虚,自己全心为了对方,定不能算作“始乱终弃”……
  袁禾怎知觉枫此刻天人交织,呆着也是无聊,拿起一旁的小块巾子说道:“我给你搓背吧。”
  他倒是说做就做,抄起觉枫胳臂便搓了下去。他搓到觉枫背上才注意觉枫背上文刻的字,他仔细辨认,手指肚轻轻抚了抚,坏笑着,嘟囔道:“乖乖,聂九,你家小娘子名字里有个尘字啊……”
  觉枫时常忘记背上刺字,让袁禾大剌剌喊出来,脸瞬时红了。
  袁禾嘀咕说道:“聂九,你家小娘子是奕国人吧,奕国人在心爱之人的肩胛文刻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