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陈厌下了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
  “你害怕吗。”他突然问。
  南蓁被他陡然变得凌厉的气势逼得后退,他眼里瞬间浑浊的那些让她心惊胆战。
  像看见了泳池中间溺水的人。
  她游过去想要救他,把他拉过来才发现,他笑着邀请她看他溺毙。
  她胆怯不已。
  不是陈厌突然展现的疯狂,而是自己对这种疯狂似乎早有预料。
  甚至隐隐,感觉是她放纵他溺亡。
  陈厌望着她凝滞的眼,抬手抚去她的不安,他近乎虔诚地捧着她,像捧着一幅绝美的画。他呵护,他沉迷。
  血腥的气息不知来自哪里,糜烂和腐败的从地底浮出。头一次,他让她近距离观赏他的秘密。
  南蓁瞳孔缩紧,身体和大脑都被他眼里伸出的藤蔓缠住,不能动弹。
  夜雾在他眼中深沉。
  他千疮百孔的灵魂正式出现,以一种更加畸形扭曲的病态呈现。
  他告诉她,他就是这样在爱她。
  南蓁的瑟缩像是受惊。
  陈厌眼中的雾气遇冷,纷纷下沉,“算了。”
  他偏开头去。
  南蓁拉住他的衣角。葱白的指尖抬起来,似有若无地从他眉心的迟疑上划过。
  “没关系。”她温柔地说,“我已经不怕了。”
  过去她看不懂他眼里偶尔的阴翳,现在她觉得让他做自己也没什么不好。
  他注定不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怎么可能在原地等她六年。
  他负气是应该的,试探也无伤大雅。
  总归六年前是她做的不好。
  她自私地只顾自己。
  踮起脚,她在他唇边吻了吻。
  经过下颌和脖颈,南蓁的轻笑像羽毛,一片片,越来越多地压在他心里,“我们陈厌长大了,现在真的要刮胡子了。”
  胸腔被胀的很满。
  并且还在继续。
  她揉他的头发,摸他的耳垂,指尖细细划过他的喉结。像在下咒。
  他彻底是她的了。
  “乖,答应我,好好对自己。就当为我。”
  月色在白色窗帘上猛地动荡。
  一双分不出你我的身影跌进夜里。
  陈厌这时候才觉得饿。
  急切地打湿双唇,撬开牙关,他灵活地品尝她的躲闪,毫不留情地吮尽她的呼吸。
  她软得让他心都要碎。
  好爱她。
  爱得恨不得立刻死掉。
  死掉再重生。
  每一次灵魂与身体分离的交界,拥有她和观赏她被拥有的滋味反复拉扯。
  她迷离的双眸半睁半合地望着他。
  “陈厌……”她轻声呼救。
  胸腔胀得要爆炸。
  他无法停下。
  不想停下。
  还要更多。
  更多。
  ……
  第51章
  陈厌住了三天院。
  这已经是在南蓁强烈要求下的极限。
  他讨厌医院。
  现在比以前更痛恨。
  具体因为什么, 南蓁没问。
  他们分开太久,有些事并不是一时能说清楚的。
  出院那天下雨,南蓁的航班延误。
  她在候机厅接到陈厌的电话。
  这个死小孩明明一直有她电话, 之前却故意不打给她。
  接起来, 他连开场白都省略, 声音沉的像打雷, “你什么意思?”
  他一上来就质问,南蓁准备好的安抚到了嘴边, 又咽回去。
  她声音淡淡的, “看来是病好了, 说话口气都不一样了。”
  对面沉默两秒, 深重的呼吸音传来,再开口,陈厌口吻还是沉,但明显收敛, “你在哪?”
  南蓁:“出差。”
  “这个时候出差?”他顿了下, 声音又低下去,“我去找你。”
  他一惯粘人。
  南蓁唇角不自觉勾了勾, “不用,我过两天就回来了。”
  他不说话,用沉默抗议。
  南蓁晓得他肯定不高兴了, 这几天一直陪着他,给他心思喂的太大。
  晾两天也好。
  机场广播去往邻市的旅客可以开始登机了。
  她起身去排队,挂电话之前还是忍不住叮嘱一句:“你好好休息。”
  这次美术馆重新翻修,重新亮相后的第一个展, 她想请最近圈子内风头最劲的新锐艺术家,迷城。
  迷城是后起之秀, 在新一代的艺术家里最高调也最犀利。他的作品总是很直白的暴力。杀伐的线条和血样的颜色是他的标志,极具个人特色。最近不少年轻人喜欢他。
  纪念美术馆之前经营不善,多半因为孙馆长是个老教条,他不懂经营,偏好的风格也多是旧派。懂行的人自然说他品位不俗,但不懂的人未必能接受。
  现代社会节奏之快,要让人花时间泡在美术馆里,没有点吸引力自然是不行的。
  如果能请到迷城,之后再好好造势,美术馆就不愁没有人气了。
  她的想法是很好的,但实际上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个迷城已经在邮件里拒绝她两次了。
  这次亲自去他下榻的城市,要是再谈不成,就只能再另寻他路了。
  纪向隅跟迷城国内的经纪人有点交情,打听到了他航班时间和酒店地址,南蓁思来想去,还是去酒店守株待兔好一点。
  在酒店的咖啡厅等到后半夜,南蓁实在抵不住汹涌困意,打电话给纪向隅,让他打听打听情况。
  纪向隅五分钟后给她回电,迷城一行人下飞机就直接去了夜店,这会儿玩得正嗨,一时半会肯定回不去了。
  南蓁皱眉,“早不说。”
  纪向隅:“早你也没问啊。嗐,等累了吧?你先去休息。我这边就差收尾了,实在不行你等我后天过去跟你一块。”
  他上次闭关做的设计得了奖,正愁怎么运到领奖地,海陆空问过都不太行,最后还是只能全拆了运过去再复原。
  南蓁知道他最近忙,还要帮她问这些事,软了语气,“算了,没事。你忙你的,我一个人搞得定。早点休息吧,我也回房了。”
  纪向隅不疑有他,她总是有办法的,“行,晚安。”
  “晚安。”
  回了房间,南蓁洗过澡,等头发干的同时看着窗外的夜景发呆。
  这些年她也去过不少地方,城市里的风景都大差不差,除了极个别地方色彩特别强烈的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余的在她看来都是z城的翻版。
  一样的高楼大厦,一样的夜色深重。
  一样困了就睡,一样梦里梦外。
  南蓁觉得有些疲倦。
  这几天在医院陪护,白天还有美术馆的事要忙。事情多起来,她没什么时间休息。当下并不觉得多累,反而感觉很充实。
  今天突然闲下来,又在咖啡厅里坐了一天,这会儿困得眼皮都沉了,但大脑却异常亢奋。
  思绪停不下来,身体却一点劲也提不起来。
  兴奋和疲惫拉扯着,也不知谁输谁赢。
  她回到床边躺下,还没彻底晾干的发丝又凉又潮的散在枕头上,黑白碰撞,也是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