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黎昀站在时恪面前,左手拢成掌挡着风,右手“嚓”一下便点燃了火。
  街店霓虹闪烁,晃了时恪的眼睛,他愣了一下,才夹着烟含在嘴里,微微偏着头凑了过去。
  火光在夜风里雀跃,映照着时恪的面庞,精致的五官染上暖色,凌厉挺直的鼻梁被描摹出一道柔和的影线。
  黎昀这才发现他鼻尖靠左的地方有一粒浅浅的,小小的痣。
  时恪仰起脖颈,白雾在晚色中散开,隐隐闻见青提薄荷香。
  “怎么喝酒了。”
  这是个问句,但却用了陈述式语气,黎昀将火机还给他,靠在了栏杆上。
  时恪捋了把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迟钝,道:“是蛋糕。”
  学厨期间吃甜品吃伤了的黎昀根本没碰那块蛋糕,上桌就给推到旁边去了,再联想到那几颗巧克力,答案不言而喻。
  “以后注……”
  电话声打断了黎昀,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接了电话。
  一旁的时恪默不作声,只盯着往来的车流,一辆一辆闯进光亮的地方,眨眼间又驶入黑暗。
  黎昀用英语回着电话,大段大段的说着什么,许是内容比较多,语速又快,完全没有背着时恪的意思。
  但其实时恪能听个大概,黎昀的发音非常标准,而且吐字清晰。
  时恪漫不经心地叼着烟,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直到从里面抓到了几个关键词。
  ai换脸、污蔑、一切安好、感谢。
  舆论风波才过了一周,他不难联想到这段电话的内容。
  不一会儿,通话结束了。
  时恪直接开了口,问:“你找人帮我处理了视频?”
  黎昀讶然地挑了挑眉,打趣道:“英文不错,”他收起手机,“处理了,但是还好没用上,只是多一层保险。”
  是这样吗?
  如果黎昀拿到了视频,一定会第一时间交给自己,可事实却没有。
  他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黎昀不想让乔恒白干一晚上。
  时恪吸了口烟,思绪飘忽弥散。
  这男人心细如尘,对生活的掌控感极强,人际交往又游刃有余,说话做事的分寸都拿捏得刚好,甚至连并不熟悉的人的心情都会照顾到。
  就像当初黎昀早就猜到自己是为了蹭知识点才和他一起逛市场,他也从没戳穿。
  舒启桐的话忽然浮现在脑海里,“我哥就这样,热心,爱管闲事,对谁都是考虑周到。”
  哪怕并不了解对方,对方也并不与你交心吗?
  时恪摁灭了烟,扔进垃圾桶里,他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说,“你为什么从不问我为什么?”
  在完全深入知晓对方底细前,时恪从来不会放下警惕,更不谈一而再,再而三的关心。
  两人的目光在路灯下交汇,酒精的后劲开始上头,在时恪的脸上多添了几分醉意。
  “你想听吗?我说给你听。”时恪说。
  掩埋在泥土之下的回忆见不得光,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慢慢腐烂,或许只有趁着他不算清醒的时候,才有胆量挖开一隅方寸。
  第30章 今晚的月色也很美
  时恪是跑着去快递站的, 甚至没来得及喘口气,双臂一展,将快递员的小三轮拦在巷口。
  “草, 你有病啊!”快递员探出头,龙头打了个弯被逼停在原地。
  拦车的少年置若罔闻, 快步上前,眼神急迫:“中南巷58号304的快递来了吗?”
  文件袋被拆开, 纸屑透着一股潮味, 他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抽出一张卡, 烫金的文字写道:都城美术学院——录取通知书。
  日头毒辣得像是要地面炙裂, 豆大的汗珠滴落, 洇湿了袖子,夏蝉停鸣,树叶静止, 时恪心头却起了一阵风。
  从翻出柜子里翻出一沓钱, 分成两摞, 数完后,凝滞了片刻, 在手中薄的这叠钱里抽出来十几张,和厚的那沓放在一起,然后重新塞进柜子。
  “药和剂量说明都放在你的床头, 记得按时吃。”
  “姨妈给的钱还剩下五万五,钱柜的钥匙也在那。”
  时恪在客厅来回检查, 除了厨房里的菜刀,剩下带刃的东西都被锁了起来。
  但,其实时恪没必要这么做,毕竟时艳的情绪大概率只会因为他而失控。
  土嗨bgm播了一遍又一遍, 时艳躺在沙发上抽着烟刷短视频,偶尔伸手掸掸烟灰。
  收拾好行李,时恪站在门口最后看了她一眼,“生活费我按期打给你。”
  正冲着手机乐个不停地时艳突然停了,没有任何预兆,随手抄起烟灰缸冲他砸了过来。
  她大声吼道:“你在跟我炫耀什么?!想甩掉我?你四岁的时候老娘就供你上学,砸锅卖铁送你去画画,现在不得了!能耐了!狼心狗肺的东西!”
  时恪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玻璃硬还是肩胛骨更硬。
  他弯下腰将脚边的烟灰缸捡了起来,竟然只缺了个角,裂痕也不锋利,大概肩胛骨还是比它硬一些吧。
  “撒泡尿照照你那张脸,跟那个畜生一个死样……”时艳骂得起劲,烟也不抽了。
  他随手把烟灰缸摆在鞋柜上,在愈发不堪入耳的唾骂中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我去!你是咱们专业校考第一名吧?”男生把双肩包往床上一甩,拉了个椅子坐下。
  可惜人家连个眼神都不给,男生觉得羞愤,嘀咕道:“嘁......拽个屁。”
  时恪:“附近哪里招兼职?”
  校考第一突然出声吓了他一跳,冷脸冷语,刚吐槽完的男生又有点虚了,“不,不知道,你上后头学生街看看。”
  “谢谢。”
  ......
  好像也不是很拽。
  晃到天黑,时恪驻足在一家清吧门口,旁边贴着侍应生招聘信息,薪资面议,待遇从优。
  门被人从里面推开,是一个中年男人,“新生?来参加学院联谊的?”
  时恪:“找工作。”
  男人觉得诧异,招招手让他站近些,上下打量一番,眼光渐亮,“我是老板,进来谈。”
  晚十点到凌晨三点,每月2500。
  这是时恪能找到钱最多,条件最宽松的工作了,甚至老板都没查身份证,只核对了学生信息。
  再加上奶茶店的零工,奖学金补助,差不多可以平衡掉自己和时艳的生活费。
  至于其他就先不管了。
  他今天看了课程表,上学期只上基础构成,这意味着他还有一个寒假的时间可以攒个电脑出来。
  时恪没喝过酒,也不了解酒,他花了三天时间把菜单上那些绕口的名字背了下来。
  “金酒,马丁尼,百利甜各一杯,”女生点完单,扶着下巴冲他眨眨眼,“帅哥,加个联系方式呗。”
  时恪在纸上飞速记完,收走菜单,“抱歉,不加。”
  “ 欸我还没说完……”女生的眉毛拧了起来,身边的小姐妹摇了摇头。
  这种场景时有发生,一开始他还有些无措,到后来学会了直接拒绝。
  不过,这种办法也不是次次有效。
  学校里有几个臭名远扬的玩咖是清吧常客,每次来都只挑时恪服务,然后三番两次的改单,要么就说他上错了菜,必须以酒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