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时恪整理好表情,平和道:“不去了,有点困。”
  吴廷了然地点点头,道:“哦哦,那你先回去吧。”
  时恪:“嗯。”
  其他人动身的影子在余光里晃悠,陆陆续续地都准备出来,他像是害怕被发现,转身大步离开了现场。
  回到房间,时恪关上门,倏然亮起的灯让他觉得刺目,灼得眼睛发热,于是抬手一一摁灭,将自己完全置身于黑暗。
  也不管会撞到,或是磕到哪里,总之在浓黑中将自己隐藏起来。他走到床边,坐下,撑着胳膊,直愣愣地看着窗帘缝里溜进来的一线月光。
  他也不知道该说自己什么才好,哪有这样脆弱的人,还偏偏要跟着。
  院外静谧,偶尔能听见风吹树叶,鱼溅水花。
  随后,是两声玻璃轻轻被叩响的声音。
  手机屏幕被点亮,时恪滑开,不曾想竟是黎昀发的消息。
  【liyun:出来看会儿星星?】
  【liyun:多穿点,戴上围巾。】
  越是如此,越是生恼。
  黎昀千般万般的好,是所有情义的集合,唯独不沾爱意。
  时恪不想让自己表现的像个闹别捏的小朋友,虽然他的状态和这个比起来相差无几。
  夜里的温度比白日还要冷,刚一冒头,风便吹了进来。
  黎昀就站在廊外,他招招手,示意时恪走进些,等人到跟前,伸手替他抚平襟前衣褶,又将围巾细细拢好。
  吴廷和他说时恪突然要回来休息,黎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有些忧心,看着时恪轻拧的眉,柔声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时恪死犟着嘴不肯承认,“没有。”
  “今天天气很好,星星也多,”黎昀说,“我好久没看过了,陪陪我?”
  廊台前,两个身影并列而坐,望着杳杳云天,星珠衔在晦暗的夜幕里,像秋光撒下的盐粒。
  身边人的呼吸要比平时更重一点,似有若无的酒气和松木味混在一起,缭得时恪心底慌慌张张。
  他还在情绪中挣扎,没话找话地问:“为什么突然想看星星。”
  语气夹杂了朦朦胧胧的愠意,黎昀有些摸不准原因,怕贴近变成负担,轻叹道:“怕有人跑了,过来确认一下。”
  “我……”退堂鼓一级演奏家很有自知之明,“只是有些事没想清楚。”
  黎昀向他倾斜,肩膀挨到一起,“我能听吗?”
  我喜欢你。
  好喜欢。
  喜欢到不敢说出你的名字,怕从你的眼里看见错愕,看见鄙烦。
  时恪心头默念,然后迂回道:“你喜欢的人,会找你吗?”
  黎昀眉头轻抬,发现小猫往前走了一步,便试探道:“偶尔。”枯叶被风捧起,又降落在脚边,“他大概还不知道我喜欢他。”
  时恪蜷着的手指抵在掌心,微微用力,“你不打算说吗。”
  黎昀眸光微暗,语气像是自嘲,“要说,但我怕被拒绝。”
  “如果拒绝了呢。其他人……还有机会吗。”时恪抓到一抹星光,怀着微末的希冀看向他。
  夜阑人静,沉音在耳畔格外分明。
  “不会再有别人了。”
  第64章 满是碎星的夜
  时恪不确定刚才是否只有黎昀的声音, 但的确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下。
  也许是脚边的枯叶被碾损;也许是金鱼吐出的气泡到达临界点;也许是夜空的星星燃尽最后一丝能量。
  它很轻,轻的像一场梦。
  夜风也不留情,咬得人眼睛愈发酸疼。
  在黎昀转头的前一秒, 时恪抬手挡在额间,垂下了眸子。
  “怎么了?”黎昀靠过来, 要看他的脸。
  时恪敛掉零星水色,顺势将刘海拢到耳后, “沙进眼睛了, 还有些困。”他站起身, “我回去处理, 你也早点休息吧。”
  黎昀认真瞧着他的神情, 捉不到一点痕迹。
  如果是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感情,他当然愿意给时恪时间。
  “好。”黎昀替他拉开了窗扇,“早点休息, 晚安。”
  “晚安。”
  回了屋, 关紧窗, 时恪窝在床角,躲进被子里。
  世界重新安静下来, 心绪无处可藏。他辗转反侧,脸庞触及一片柔软,是黎昀的围巾。
  原来余热散尽, 就算是绒布也会变得冰冷。时恪忽然觉得委屈,说不出的折磨比得不到好像还要更难受一点。
  他将围巾攥在手里, 闭上眼,一点一点数着时间睡去。
  中途吴廷回来的时候没开灯,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是晃醒了时恪。今夜滴酒未沾,脑子却愈发沉重, 好在这丝清明没有持续太久,倦意袭来,将他再次带回沉黑的虚无之中。
  时恪久违地睡了十几个钟头,他洗漱完,打开遮光帘,外头天光大亮,快要接近午饭的时间。
  手机里多了几条消息,吴廷说自己跟刘丛继续爬山登顶去了,而黎昀半小时前发了两条留言。
  【liyun:醒了吗?】
  【liyun:等会儿给你送午饭】
  被梦境模糊掉的伤感又在蠢蠢欲动,时恪在庭外抽了一支烟,硬生生将它憋回去。
  没过一会儿,门被敲响。
  路过床沿的时候余光里白影一晃,他瞥到被自己攥了一宿的围巾,短短一瞬的挣扎,最后还是空着手打开了门。
  “吃过饭是不是就要回去了?”黎昀将餐盒递出去,舒启桐在身后与他打了个招呼。
  睡过头也会精神不振,时恪反应慢了半拍,忆起群里的通知,回程定在下午三点,从山上到山下坐缆车还要二十分钟。
  他点头道:“差不多。”
  “嗯,我送你。”黎昀说。
  有些事很奇怪,明知没意义,又放不下执着。
  时恪自觉任性的没有拒绝这个提议,“两点半出门。”
  黎昀眉头舒展,像是松了口气,“好。”
  关了门,走廊上舒启桐正用额头抵着墙,有一下没一下地往上磕,浑身都在散发怨念。
  “想到要回去工作我就头疼,月底还要复盘,节目还要搞收官,我的假期怎么‘嗖’地就没了。”
  黎昀拽起他脖颈后的衣领,将人拎回房间,“再磕两下智力也会‘嗖’地消失。”
  舒启桐表示最后一定要把被安冬抢走的两个小时赚回来,趁着黎昀送时恪下山,他跑到酒店的imax巨幕影院看了场特效大片。
  巴士停在游客接送点,黎昀目送人上了车,直到开走,他才转身回去。
  “过两周来璨星开会,别忘了啊。”舒启桐一边往包里塞衣服,一边嘱咐道。
  食光漫谈的录制已经进入下半程,顺利的话,明年一月上旬就能杀青。
  黎昀坐在沙发上,握着手机确认自己的行程表,日历上某个方块被系统标上了颜色,他提醒道:“舅妈生日快到了。”
  “我凑!”舒启桐放下包,抬头猛地惊了一下,“你要不说我差点真忘了!”
  养儿千日,儿不上心。
  舅妈要是知道这事儿估计该捂着心口伤心老半天,黎昀建议道:“定个闹钟吧。”
  掏出手机,舒启桐三两下翻到日历,“公司都是年底事情最多,我忘了也是情有可原。”手指在界面滑动,突然愣了一下,“你是不是比我妈早三天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