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他还提到明月,说那篇文章朴素动人,没有技巧便是最大的技巧。但也不是全然夸奖,他提了点小建议,让乔胜男姑妄一听:一个有天赋的孩子,年纪小时有时适当炫一炫技巧,写一些美丽文字,也未尝不可,但随着年龄增长,自然还是朴素最好。
  赵斯同言之有物,从不把自己说的话当作绝对正确,相反,他异常谦卑。他没有男人的自大,尽管他有自大的资本,这让外人看着,十分难得。
  他聊起过去,说自己中学时,遇到的女老师们都非常包容开明,他永远记得歌德的一句话:永恒之女性,引领人类上升。他惋惜一个出身农村的女同学半道辍学,那是个极聪慧的人。
  他又从思想层面夸赞乔胜男:她是他见过的最有头脑最有见解的女性。他擅长根据女人的特质,来设计对话,他已经为乔胜男把准了脉:她有女权倾向。
  他说话时总是如此真挚,他要是女人,也会爱上自己。他知道,乔胜男听一次不会动心,她确实是个很有定力的女人,但她神情中,有一丝松动,有一点缺口,赵斯同都能及时捕捉到。
  乔胜男总是以一种古板又审慎的目光看他,中间不知怎的,冷漠起来,不愿意再同他接触。赵斯同拿准乔胜男是不懂甚至不屑玩欲擒故纵把戏的,她只是陷入自己的思想斗争,面对一个男人,她一定要搞清楚这个男人到底怎么回事。赵斯同看出,乔胜男冷硬的思维之下,有争强好胜的一面。他当然知道,乔胜男教学非常厉害,一个出身穷苦的女老师,能在市重高站稳脚,甚至当起领头羊,这背后要付出很多,他还知道了她一点小秘密,因此更笃定她相当自尊要强。
  赵斯同的耐心,仿佛耗不尽,他还是非常温柔的、绅士的,在“偶遇”的情况下仿佛无事发生,依旧特别有涵养。
  开学前,他成功约她出来,请她看舞台剧,结束后一道回职工楼,赵斯同搂了一下她,是为躲避突然撞上来的自行车,一个调皮小孩骑的。
  乔胜男身体麻了半边,心跳厉害,她视男人为肤浅动物,可赵斯同不是,她有几次都误以为他要做出什么,并没有。这次短暂的身体接触,来得措手不及,她甚至以为这个场景早就发生过了。
  大热的天,似乎根本不适合谈情说爱,动一动便一身汗。但乔胜男像是冷藏室,赵斯同嗅到她头发里的香气,心中了然,她没化妆,但一定是洗了澡才跟他碰面的。她脸庞和身段,实在跟美搭不上边,赵斯同却还要告诉她,幽幽的口气:你其实穿裙子很有韵味,多穿穿吧,难道要等到七老八十才知道这个真相?他促狭地一笑,竟叫乔胜男觉得他有些少年气在里头。
  夜已经深了,路灯照得地上发旧,职工楼的栅栏内,种着很美丽的紫薇花,粉的,紫的,非常柔和的颜色,不像玫瑰那么毒辣。赵斯同掐下一朵,给她别到发丝里,第一次的吻,非常自然地发生了,乔胜男的脸全都叫紫薇花衬出点美来,也许路灯作用更大,他不用太仔细瞧她,但眼睛是专注的,叫人沉沦。
  乔胜男觉得不可思议,吻发生时,只觉得口腔里滑进一条鱼,特别灵活,这个吻非常温柔,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动,赵斯同引导着她,很快带她进入一个叫人心醉神迷的世界里去。
  只是接吻,赵斯同没有一点寻常男人的猴急相,乔胜男心很乱,两人的关系停在接吻。她不信赵斯同真的会看上她,可事情却发生了,即使他找女人消遣,自己也绝不是好人选,乔胜男非常理智,但接吻的滋味太好了,男人的气息、唇舌,口腔里的温度,一切都那么令人着迷,她惭愧自己的欲望,赵斯同便循循善诱,说女性不应该因欲望羞耻,大胆正视,大胆享受,凭什么这只是男人的权利呢?他说话温柔,是讲道理的。
  她自以为不露痕迹,一个女人,一旦有了男人,她便容易想去追求美。乔胜男又给自己找新理由:我只是想换种心情生活,这不能代表什么。
  她对学生柔和许多,同事们也察觉到乔胜男性情的变化,这简直是盘古开天辟地的事件。明月发现,乔老师居然在某天搽了口红,气色很好。她开学后,李秋屿几乎每天都抽时间来看她,就在学校附近一块吃饭。
  他们一个暑假没见,特别漫长,八月的时候李秋屿给她买了奥运会纪念品,开学才给她。明月假期给李秋屿编了个车里挂件,她这次要求他,谁也不能送。
  她知道李秋屿在门口等她,孟见星跟她身后,他已经一连几天去门口吃饭时碰见两人了。
  “你就这么急着见表叔啊?”
  “你不了解他,请你免开尊口。”她也不打算替李秋屿辩解那个事,那是两人的秘密,李秋屿的事,她不会跟外人说。
  “好好好,我不开,你看你,都气成哈蟆了。”
  明月翻个白眼:“你说谁是哈蟆?”
  “你啊,你看你都气鼓了。”孟见星逗她玩儿。
  明月上去就是一脚,孟见星没防备,裤子上一个大脚印。
  “李明月,看不出啊,你这么暴力。”
  明月说:“既然知道,就不要随便惹我。”
  孟见星还要逗她:“那改青蛙行了吧,模样好点。”
  明月追在他后边,要再揍他,两人打闹到李秋屿跟前,他早看到了。孟见星收住笑,没有要跟李秋屿打招呼的意思,明月看得很清楚,是孟见星想装不认识、看不见,根本不关李秋屿的事。她现在完全站在李秋屿这边,反正都是别人的错。
  孟见星知道她要跟亲爱的表叔吃饭了,轻拍下明月后脑勺:“走了,小哈蟆。”
  明月冲他背影虚踢一脚,孟见星跟旁人爱答不理,就爱惹自己生气。她不理他,他就要说李秋屿坏话。
  李秋屿看他走远,问明月:“你俩现在一个班?现在很熟吗?”
  明月说:“他总爱找我说话,”她似乎有点难为情,“他老爱说你,阴阳怪气的,你是不是得罪过他?”
  李秋屿微笑:“也许吧,我的存在就得罪了他。”
  明月道:“可你从没说他什么,他老说你。”
  李秋屿轻揽过明月肩膀:“他再说我什么,你当听不见,你大了,他下次再摸你头,你要学会拒绝,不能让男同学随便碰身体,这会给他们造成错觉,以后得寸进尺。”
  明月挨着他,他身上气味真好闻,她的一只手,忍不住搂他腰,李秋屿的腰腹全是肌肉,触感是硬的,结实的。这是学校附近,很多出来吃饭的学生,李秋屿把她手按下去,明月心跳跳的,她抬头看他一眼,李秋屿什么表情也没有。
  “你能不能以后也别谈恋爱?”她被一股很强烈的念头顶着,到底说出来。
  李秋屿笑了下:“我没说要谈。”
  “你不准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