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嘿,我道张捕头爱吃女儿家的东西,原是给小友买的。”九天道人笑的暧昧。
  山尘搁下茶杯,站起身出门率先去了关府。
  司瑶啃着蜜饯,头也不抬:“好兄弟,甚懂我!”
  岂料张均平蓦地冷脸,面无表情地走出门外,司遥与九天道人快速跟上。
  关府大门紧闭,平日时常于关府门口叫卖的小贩皆不见踪迹。
  “县令大人怎么不在?”司遥四处张望。
  “既是大人只需发号施令即可,何须身先士卒?”山尘淡淡道。
  张均平不动神色瞥山尘一眼:“兄台慎言!”
  推开大门,府内寂静无声,烈日高悬,只觉阴凉阵阵,寒意遍临,九天道人踌躇着,继而冲着众人作揖讪笑道:“此事非同小可,贫道便不凑热闹了,以免拖了各位后腿。”
  司遥摇头,她原本只道她是个惜命的怂包,却不想有人比她更胆小怕事。
  “预祝小友此次马到成功,天官赐福!”九天道人对着司遥说了两句吉利话便一溜烟儿跑了。
  到了前厅,地上躺满了人。
  所有得了失魂症的皆被张均平置于此处,便宜管理。
  “除去关氏二子,关夫人,关管家以及小福子,剩下的人都在这里了,共计一百零九人。”张均平道。
  关老爷昨夜才招魂结束,关山便将人转移到了别的住处,关夫人自然是要跟着去的,关管家与小福子许是因司遥画了两道咒,因此逃过一劫。
  司遥大致看了看,这些人的症状的确与关川的症状如出一辙。
  在这一百零九人之中,其中有一人吸引了司遥的目光。
  她身着绯色纱裙,纱是当下最时兴的云雾纱,穿在身上如身披云雾彩霞,山川锦绣河流,端的是艳丽无双。
  这身衣裳与宋娘子那身竟一模一样。
  司遥上前细细打量,发现此女子容貌丑陋不堪,左边脸上生了个巨大的肉瘤,几乎占去半张脸,那肉瘤依稀可见青色的血管。
  司遥伸出手指去触碰那肉瘤,像是触在柔软的棉花上,没有实感。
  当真古怪。
  “她也是关府的丫头?”司遥转头看向张均平。
  张均平走了上来,拧着眉头看向地上的女子:“细猴跟胖鱼是在栖凰院旁边的落霞院找到她的。”
  “落霞院?听着像是主院。”司遥想了想,继续道,“且看她的穿着也不像是府内丫头。”
  “嗯。”张均平认同,“可鲤州人口登记并未查到关氏有子嗣。”
  “许是因容貌有损,觉得丢人才并未将其女身份公布罢。”山尘站在一旁,双手环抱于胸前。
  “好歹也是嫡亲女儿。”
  山尘轻笑一声,似在嘲笑司遥天真:“大户人家有点腌臜事岂非正常?”
  “头儿,关二爷来了。”胖鱼从门口跑进来,脚下飞快,到张钧平面前停下,气喘嘘嘘扶着墙壁。
  话音刚落,关山便进来了,身后跟着四个健壮的婆子。
  那四位婆子二话不说就朝着司遥的方向走来,将地上的绯色衣裙女子抬走了。
  司遥急忙制止。
  “司姑娘,劳烦再与我走一趟。”关山虽语气恳切,却不容置疑。
  山尘一把拽住司遥,张均平则上前一步:“关将军,于理不合。”
  关山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带了点肃杀之意。
  司遥道:“抱歉,关老爷若再有不适,找大夫即可,至于你刚才带走的那位姑娘我建议是放在这里。”
  “百来号人同时得了失魂症,这种事我从未见过,只怕不能以普通招魂之法来应对。”
  关山沉吟片刻,瞧着司遥不像说谎的样子,又命人在前厅隔出一间偏室,将绯衣女子转移至偏室。
  “关将军,此女究竟是何身份,还请将军如实告知。”张均平道。
  关山摆摆手:“此事我自会与县令道明,无需张捕头费心。”
  “司姑娘对眼下困境,有何高见?”关山看向司遥。
  “也许与继芳院有关。”司遥道,“具体的需等天色暗沉才见分晓。”
  张均平去准备司遥晚上要用的朱砂糯米等用品,关府内只余司遥与山尘,山尘是个闲不住的,只眨眼的功夫,人也不知所踪。
  待天色暗沉,日落西山,几人才回来。
  薄薄的夕阳洒下金黄的光斑,将整座关府笼罩其中。
  “方才路过南街买了点吃食。”张均平将食盒塞给司遥。
  司遥接过,打开一看,竟是南街那家混沌。
  “男大不中留咯!”细猴挤眉弄眼。
  “就你话多。”胖鱼摇头无奈。
  司遥像是什么都没听见,自顾自蹲在一旁吃着混沌,大有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你二人先回去,今夜用不着你们。”张均平深知此事并非寻常案子,不想两人涉险。
  胖鱼面带担忧:“头儿,您让细猴回去吧,我留下,说不定可以搭把手。”
  细猴不服:“凭什么?看不起我?”
  张均平瞬间冷了脸:“回去!”
  两人都知张均平说一不二的性子,并未做无谓的辩驳,耷眉臊眼地出了关府大门。
  司遥头都没抬:“他们来衙门是做捕快的,并非养老,你若事事都护得周全,岂知万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你也能护一辈子不成?”
  张均平缄默,司遥亦点到为止。
  司遥跟张均平到继芳院的时候,山尘站在继芳院的红墙之下,抬眼看天。
  “瞧什么?”司瑶走到他身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怎么下午就没人影了?”
  山尘收回目光:“没什么,一点私事罢了。”
  说罢率先推开继芳院大门踏步而入。
  继芳院内邪气冲天,司遥一进门就瞧见了那棵垂死枯萎的柳树,此刻居然枯木逢春,焕发生机,只树身环绕一团浓重的黑雾。
  “是那一百零九人的三魂。”司遥肃然道,没想到这院中冲煞之阵的阵眼竟然是这棵柳树。
  “是极阴鬼树。”山尘道。
  “江北残志曰,屠山有一树,豢于死无崖,其形似柳,周身环雾,雾为精魂,吞其魂,壮其枝,成形之日,枝挂千百头颅,每值子时,头脱枝而飞,窜入街巷,食生人,吃骨血,太和八年,锦铖盖灭。”
  “太和八年,锦城一夜亡城,无一活人,至今道丰二年,已近百年之久,锦城仍是一座荒城,无人胆敢靠近。”张均平接过话头。
  “如此看来,这鬼树与江北屠山黎氏大有关系。”司遥斟酌着继续道,“关将军身为江南首将,院子却值有江北邪物,实在耐人寻味。”
  张均平拧着眉头纠正:“一切尚未定论,不可妄言。”
  司遥将早早画好的符咒分别塞给山尘跟张均平:“将这些符咒于鬼树四面八方都贴上。”
  “待会儿我会先将这些魂魄从鬼树上摘落,魂魄脱离控制后会发现自己已离本体,必定惊慌失措,到处乱窜,这些符咒便能将他们困为一团。”
  两人听罢拿着符咒顺着鬼树的周围贴好。
  万事俱备,司遥摸出铜铃,咬破指尖,在铃身上画了极为繁琐诡秘的符咒,她边摇晃招魂铃边环绕鬼树正三圈,逆三圈,口中念念有词:“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魄来临,今请山神,当方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