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我怎么能……获得一个赎罪的机会。”
  “为什么要赎?”杨沧审视他,“我在你那是个罪人,没了你不依旧很好吗?咱们就着彼此施与的镣铐精彩活着吧。”
  “怎么做到?”周轩哂笑,低道:“杨沧,我做不到。”
  他带着称得上低迷的哀求,希冀她能有所波动,而她眉眼平静,无波无澜地掠过他:“哦?”
  她漫不经心地笑:“可是我可以。”
  她拉住应元岭的衣摆,把人往身边拽了几分,眼尾扫过带着莞尔,“你还要看戏到什么时候?”
  这火无端扫射到自己身上他也不恼,只好笑地在她身边坐下,手臂穿过她细软的腰身将人搂近,“好好我的错。”
  不用他吩咐,司机已经上前,“先生借过。”
  周轩手指死死按在车门上,像攥着尖锐的冰块要划裂心脏,发直到颤抖的视线仍死死落在杨沧腰间搭着的修长手指上。
  白炽灯死气沉沉地照着的寂静停车场,车门前陷入殡仪馆焚烧尸体时的诡异和冰冷,黑色的车窗倒映的光泽犹如金属刀片划过他冷沉如水面容,远处突兀响起的鸣笛声,像痛苦到受不住的心脏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周轩,让开。”杨沧冷涔涔看他,威胁甚至愤怒地喊。
  应元岭手指轻拍在她肩头,得体温柔地笑着安抚,看他:“周先生,既然我和沧沧已经有约了,那便劳烦你让一让。”
  周轩撤身,在司机松了口气要关门时,就见他很快的从旁边的破车里拿出了一个小蛋糕,飞快地递到车边,局促又尝试地说:“不想见我,那这个可以收下吗?”
  前半生从未追过人,社交能力算得上末流的周轩小心翼翼望她。
  这是她怀孕后期最爱吃的一款蛋糕,他以前下班早了总会拐弯去买一个,这个时候,杨沧冷冷的眼神里会划过一抹笑意,虽然当时他不懂,但想来她是爱吃蛋糕的。
  杨沧冷淡的眸子落在那个四寸的抹茶小蛋糕上,无人注意她膝边的手指轻抖了下,面上依旧冷淡入水,“周轩,你真的很可笑你知道吗。”
  他睫翼抖了下。
  “我从来都不爱吃蛋糕,尤其是抹茶口味。”她讥笑:“你不知道。”
  悬在空中的手僵住,杨沧冷道:“走。”
  宝蓝色宾利慕尚缓缓从他身边开走,老旧的星瑞旁兀立着一个黑暗薄影,滞涩地站了许久后缓慢偏头望向了他的车窗,白幽幽地,车窗上的男人脸上看不见血色,连嘴唇都是苍白的,像团很快会蒸发在雾里的水汽。
  极浅、极淡的一声叹息蕴着涩然苦笑落在地面,好似漏风的窗户里摇晃的烛火。
  跳动没几下,便熄灭了。
  杨沧吃完饭回去,没让应元岭再开车送进院子,在门口下了车。
  应元岭不依不饶,拉着她的手追着要一个吻。
  杨沧拍拍他,狡猾地像一个狐狸溜下了车。
  他忍俊不禁地摇摇头。
  杨沧抽身,走在腊月冷风历历的院中,头顶一弦月洒着清冷的光晕落在小路边的草地上,干黄的草在深夜里已落了薄薄的霜,蔫巴枯寂。
  她吐了口气,白雾缭绕,往别墅里走,目光却扫到花园旁的玻璃花房亮着橙黄的光。
  脚步顿了下,狐疑地往那走去。
  推开门,一道高挑清瘦的身影正弯着腰在清理架子上枯黄死掉的叶子,垂着眸认真又安静,窸窣的声音回荡在静悄悄的暖房里,直到嘎吱开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回头,杨沧冷冰冰地望着他。
  “周轩,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的声音有些干:“……我想在这里种些花。”
  他十足地认清了自己是个蠢货这一事实,笨拙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只逼着自己去做点什么,因为他迫切地想要靠近杨沧,像一个意识到自己在流浪的猫,试图在冬日里寻觅一丝主人不再愿意给予的温暖。
  答案匪夷所思,杨沧瞪大眼,往前走了几步:“这是我家!”
  也是他曾经无论怎么样被威逼利诱都不愿住进来的家!
  “周轩,你这记不记得你曾经有多鄙夷排斥这个地方,我精心布置设计的家你觉得是我高高在上的施舍和傲慢,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在离婚了以后荒唐又徒劳地出现在这里,还可笑地表现出怀念在意的样子。周轩!你这样会让我很不耻!”
  “……不耻是种浓烈的情绪,它是否意味着……你还会在意我?”他漆黑的眸子终于敢回视她愤怒的目光。
  “什么?”她愕然。
  他太荒唐了。
  最近他的跟踪和反常,终于让她有了一点他究竟想要干什么的实感,这个猜测太过石破天惊和荒诞,以至于她都没发现和他说话的声音在颤抖:“周轩,真的别跟我说你是想吃回头草,那样就真的很蠢了。”
  “蠢到我会看不起你。”
  “离了就别复合,这是我的骄傲,也请你……”
  “维护好你的自尊心。”
  第63章 往事(傅瞿) “我会在床上亲口告诉他……
  63.往事
  空荡荡的玻璃花房静谧窒息, 杨沧冷斥完走后,这里便陷入了长久的悄无声息,似乎连呼吸都被没收, 只有冬日零下十几度的冰冷空气顺着未合上的门缝从外往里钻,细细密密包裹着僵立的身影。
  周轩吐了口气,动了动快要僵掉的手, 将刚买来的花盆一个个整齐放在架子上, 清扫了灰尘, 才踏着浓浓白雾驶离。
  回到研究院已经十二点多,楼里黑漆漆静悄悄,他没有丝毫的睡意, 脚步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寂寥楼道里, 按开实验室的门,又投入在了光电忆阻器的研究中。
  头顶的白炽灯整整亮了一夜,等他活动身子站起来从实验室出去时, 窗外已经晨光熹微。
  有早早到达实验室的严恩孟看到他, 也不奇怪,只忍不住说:“轩哥, 你也太卷了!”
  周轩摇头:“没什么。”
  他睡不着,回冷清的房间里躺一夜还不如做些事情。
  回去洗漱了一下,周轩躺床上闭眼休息了两个多小时, 就又在脑袋昏昏沉沉的朦胧痛意里清醒了过来,手臂下意识往右边探了下,只摸到寒冬被窝里发硬的凉被单和白冷的墙壁。
  指尖顿了下, 像被打了一巴掌似的蜷缩回来。
  周轩睁眼,木木地望着头顶的纯白天花板,眼里哪看得到刚醒来的惺忪。
  像是在沙漠里行走的迷徒, 原本打算去食堂用饭后继续回实验室,结果不知不觉开上车,跨了大半个城的距离又去了冯记包子铺。
  他到的时候,店里的生意正忙碌,队伍排的老长,他缀在末流,等轮到他的时候包子就剩两个芹菜馅的了。
  他没什么表情地就要接过去,老板娘却在看到他后手往后收了下,抱歉道:“要不你下次再来吧,这个馅你不爱吃就别难为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