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身边的肩僵住,静静的没有回答。
  “说啊。”她问,偏头看向他,长长的睫毛掩盖不住她眸底丝丝缕缕的悲戚和黯淡,“这是你一年未出现的理由吗?”
  不用他说明缘由,聪明如杨沧已经猜出他受伤来自于什么,那是耳边闪过的除夕夜他激愤悲痛向她诉说的他的无奈和不得已,她只觉身心疲倦和痛苦,恨他为什么要在事情已经走到这种地步的时候来跟她说这些。然而,当曾经白皙干净的皮肤遍布斑驳丑陋的伤痕,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遭受过的威胁和压抑。
  周轩垂睫,望着月光洒在地面的小石子上,踢了一脚,一直看它滑溜溜滚到黑暗墙角,声音消失,他才说:“只要还能出现在你身边,就行了。”
  那个小石子好像滚进了杨沧心底平静的湖面,起初砸起的涟漪很小,她一无所觉,当她对视上他幽黑的眸子,看清他眼底的执拗、疯狂和认真,那波澜逐渐向周遭撞击,狠狠冲击着她的胸口,眼睛毫无原因的发涩,鼻头酸的让她想要伸手去揉,又只能很快躲开他深沉又带着浓烈爱意的目光。
  “周轩……”
  话音刚落下,一束明亮的车灯从家门口的方向直直照过来。
  两人眼前一刺,抬手挡着光去看,只见院门前停了三辆黑车,尖锐的光划破狭窄老旧的小道,照亮打头那辆奢华、大气的宾利慕尚以及后面两辆顶级商务车。
  周轩脸色糟糕,下意识朝杨沧看过去。
  她面无表情地挡着光,借着指缝与车里下来的人对视,应元岭干净亮滑的皮鞋踩在石子路面,脚步清脆作响,直到停在她身前。
  “沧沧,我来接你回去。”他看了眼她身上的羽绒服,往后偏头,过来杨家的保姆王玉莲,“杨小姐……”
  她快速递上她的大衣。
  杨沧眼尾扫过,没接,目光和应元岭对视,又看向周轩,“伤,明天你再找医生看看。”
  她只说了这一句话,朝应元岭走过去,“动作挺快。”
  他笑了,“沧沧,你这么说是在怪我吗?”
  杨沧:“字面意思。”
  周轩看着两人往车上走,从始至终,杨沧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应元岭保镖过来,“周先生,我家少爷让我送你一句话。”
  他的视线并没有移开,穿过刺眼的车灯往车里看,什么也看不见,他眼睛逆着光酸涩肿胀,“说。”
  “周先生,应家需要你为这点事吃些教训。”
  周轩往他脸上看去,眼眸里藏着别人看不懂的涌动情绪,“回去告诉你家少爷,麻烦我不怕,人我还是要抢。”
  保镖冰冷看了他两眼,转身走了。
  鸣笛声对着周轩响了两声,他看了车几秒,往后退了一步,三辆车从他身边缓缓开过,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中,好似这个落后贫穷的村子里从未出现过这么一帮富贵的人。
  岑寂的街道变得只有周轩一人的脚步声,回到家,扑面而来的冷气吹得他忍不住发抖,二层小院子忽然变得格外空旷,楼上小灯亮着,他却在厨房收拾着东西不愿上去。
  房子建成后他从未回来过,和父母感情相对淡薄,自然对这里并无多大牵挂,然而只这么五天的时间,他好似从这里寻取到了归宿感和安定,然而望着厨房里的小方桌,他又发现这份心安原来只系在一人身上。
  拖拖拉拉上楼,盖着被子望着头顶黑暗的天花板,宽大的床变得冷硬,他似乎在冬日寒冷里吹了一夜,第二日醒来便感冒了。
  收拾行李回到清城,东西刚放下门就被敲响了。
  “周先生,有人报案说你涉嫌绑架,先跟我们走一趟吧。”打开门,两个警察严肃道。
  周轩颔首,没说什么。
  另一边,回到清城的杨沧,第一个面对的不是应家,而是万齐枝的嘶吼怒骂,她不知来龙去脉,只当她临到头反悔了,“不知好歹”、“丢人现眼”、“活该单身一辈子”等车轱辘话在耳边转来转去。
  杨沧看她发泄差不多了,把人赶走。
  下午,应元岭的电话不意外的来了,两人在一家餐厅见面,只隔了近一周时间,杨沧看着他却觉得恍惚和陌生。
  他静静喝着茶,也没有主动说话。
  她先道:“对不起。”
  “沧沧,你是受害者,该感到抱歉的该是其他人。”他无奈地看着她,流露出一种期望的情绪,而杨沧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她递出一份文件,推向他:“元岭,放过他。”
  应元岭没去看,也知是两人当初想合作开发的一个项目,他有一片地愿意低价让给她,他不清楚这个合作对他们的婚姻起到了多少推波助澜的作用,但显然没有它,当初杨沧不会愿意。他只是没想到,她会为了不让他教训那个男人而放弃这些,甚至更多。
  他失望地看着她:“我以为你们已经离婚了。”
  “是,我们确实离婚了。”
  “那你就不该犯这样的错误,沧沧,你是个聪明飒爽的女人。”这也是他当初一眼看中她的原因之一。
  杨沧靠回沙发,没有回应他这个评价,“你的那些负面新闻处理的怎么样了?”
  回来处理了很多公司的事,还没来得及上网。
  应元岭:“我联系到前女友了,她出面澄清了一些,所以……”
  他耸耸肩,没说完,但显然他的形象和公司危机已经解除。
  “但我们的婚姻还……”他以为她是要聊这个,想要表达继续的意愿,杨沧截断说:“你还喜欢她吗?”
  应元岭愣了下,非常意外她会问这个问题。
  她也感觉到了不对,舔了下唇,尴尬地补充:“我的意思是,毕竟听起来……你们曾经也那么相爱。”
  他眉心闪了闪,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看着她,那是绅士、温和的他罕见露出的锋芒情绪,“杨沧,我们这样的人,没有多少会总是停留在原地。”
  曾经那份爱情让他愿意抛弃应家儿子的身份,现在他会觉得家庭的阻拦和插手充满智慧。
  “是嘛。”她喝了口咖啡,咽下喉咙里的干涩。“婚礼的事,明天我会亲自上门去应家道歉。”
  应元岭猜出她的意思,眉蹙得更高,“沧沧,你没必要为了这点意外情况就终止了我们的婚姻,无论是合作还是结婚后我们相敬如宾的做朋友,这都该是一桩很好的合作。”
  她问:“可你不是喜欢我吗?怎么在婚姻里和我做朋友?”
  他愣了下,苦笑:“得不到便不勉强吧,我想你在我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
  她沉默地看了他几秒,有的时候,应元岭这样被规训教育出来的克制温和也会让她感到害怕,也或许是她太强势尖锐了,凡事只有得到和毁灭两种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