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杨芷语如春风,娓娓道来,仿佛真为她着想。虞绯和景苍打过交道,这些天潢贵胄、世家名门都是虚伪面具焊在脸上的。
  她不动声色问:“杨姑娘想说什么?”
  杨芷拈起茶盖,拂了拂盏中的叶沫,慢条斯理地:“良禽择木而栖没错,但人不能只贪图眼前小利,也要为自己长远着想。”
  话锋一转,“虞小姐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太子娶妻,你该如何自处,可愿屈居人下?”
  闻言,虞绯猜测。杨芷定派人去蜀郡调查过她,得知她的骄纵跋扈性子,那是眼里容不得粒沙,别提屈居人下。
  这话很像霸总小说里“给你五百万离开我老公”的前奏,虞绯顺势回道:“如果我不愿屈居人下,杨姑娘可有什么法子?”
  杨芷微笑:“我可以助你离开皇宫,日后长痛不如眼下短痛。”又斩钉截铁般打消她的顾虑,“太子矜傲,绝不会对一个想离开他的女子纠缠不休。若他不好说话,皇后通情达理,我会替你向她说情。”
  虞绯笑道:“杨姑娘设身处地为我着想,实在用心良苦。”
  她摇头,佯作叹气:“可惜我这人一向奉行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怕要辜负你的美意了。”
  “虞姑娘这是不想离开太子?”杨芷笑意一收。
  虞绯察觉气氛凝重,正色:“除非他叫我走。”
  事实上,蛊虫未解,景苍不可能放她离开,哪怕将来解了,还不知道他是要她小命还是使出手段折磨报复她。
  虞绯只能扮演执迷不悟的痴情角色。
  “看来你是笃定太子对你正在兴头上。”杨芷莫名说出一句,视线上下逡巡虞绯,像要揪出她有什么过人之处。
  “听说你和太子的交集有些蹊跷,并非传闻中因救命之恩两人生情。你先从庶妹手里强抢太子,其后企图侮辱他,没能得逞一怒之下打断他的双腿,他的短暂失忆也是你造成的,你还趁此期间以恶装好,冒充他的救命恩人……”
  纸终究包不住火,景逸查探完的事情,杨芷也摸索到了全貌。
  虞绯对上她深究的眼神,“扑哧”一笑,笑容愈发止不住,以袖掩嘴,眼角渗泪,反问:“这样离谱的事情,杨姑娘你信吗?殿下有勇有谋,会是这种不辨是非的人吗?”
  杨芷一怔。
  起初她听探子来报,感觉实情若如此,景苍恢复记忆必会杀了这个女子。他为人仁义磊落,骨子里却秉承帝王的凉薄和多疑。
  他十三岁时,一个宫女爬床,皇后命人将其处死,如花的女子伏他脚下求情,他无动于衷,看她被宫人拉走打死。
  何况虞绯做了这些十恶不赦的事情,死上百次也难赎其罪。
  虞绯见杨芷迟疑,拿出那天糊弄景逸的说辞辩驳:“是我先发现的殿下,遣妹妹去救,并无抢人一说。至于什么侮辱伤害,都是旁人杜撰,我捡到殿下时,他已经断腿失忆了。”
  杨芷瞧她信誓旦旦,心里打起小鼓。想到安置在杨家的几位证人,又重拾底气,正色道:“事情孰真孰假,想必皇后娘娘比我还想探究清楚,她更怕太子身边有个心狠手辣的狐媚子。虞小姐一张巧嘴,看看到时能不能为自身洗刷冤屈。”起身欲走。
  虞绯心中咯噔一声,她没想把这事闹到皇后面前。“杨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杨芷嫣然一笑:“事关太子安危,哪怕空穴来风,皇家也一定会查个清楚。”
  “虞小姐既清者自清,何必怕旁人泼两盆脏水。若皇后查出实情与证词不符,亦会补偿你和虞家。”
  “证词?”虞绯捉住杨芷字眼,“你手里有虞家的人?”
  杨芷不置可否,提起之前的话题:“虞姑娘倘若还想离开皇宫,我仍可助你。”
  杨芷想帮,虞绯也不敢接受。如果她说要走,景苍肯定会囚禁她,被关押的日子哪有自由自在好。
  而且,谁知杨芷是不是使诈。万一把她吓跑之后,反手再带证人抓她一个瓮中捉鳖,那时她百口难辩。
  虞绯不愿将人想这么坏,随口问:“你都这样揣测,为什么还要帮我?”
  杨芷垂眸,似乎苦笑了下:“太子喜欢你,我不想和他撕破脸面,宁愿你自己走。”
  原文就是女主暗恋成真,最终和男主修成正果的故事。虞绯有些烦闷搅入他们两人当中,流露一句肺腑之言:“抱歉,我走不了。”
  即便要走,也不是现在。
  杨芷以为她不舍景苍,点头,“那你做好准备,我会心软,而皇后不会。”
  虞绯当然知道皇后凌厉的处事作风。
  如果惊动帝后,朝廷派人去蜀郡逐个审查虞家的人,铁定有一大把没有见识、畏惧天威的下人供出她的恶行,到时众人指认,景苍要想保她,只能说出下蛊之事。待到蛊解,哪怕他有心留她一命,父母也不会允许。
  唯一办法,就是景苍在皇后面前义正辞严反驳虞家证人。受害者死口不认,再多证词也不足为凭。
  可她要怎么哄他。面对证据,坚定站她这边,对亲生母亲也不说下蛊一事。
  他这会儿还想着解蛊后弄死她。
  第25章 死你手里才会瞑目
  虞绯晚上去太子寝殿,景苍以为她来求欢,拉她翻云覆雨一番。期间她有些心不在焉,他不满意,强行拽她坠入激情的深渊。
  也许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迷糊中竟看到原文那幕,只不过主角是她。
  同根蛊失效,帝后已知晓她所做恶行,叫人将她拖下去杖责处死。景苍想开口求情,杨芷冲他轻轻摇头,他踌躇良久,最终选择沉默。
  “太子、殿下、景苍,你救救我……”虞绯边挣脱宫人的桎梏,边哭求,“救救绯绯,我不想死……”
  景苍目光朝她看了过来,那一眼饱含万千情绪,痛恨、怜惜、犹豫……最后是决绝,他转过头去,又变成那个高高在上的冷情储君。
  “梆梆梆——”
  比小腿粗的木板抡在身上,虞绯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打烂了,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仍听得到骨头“喀嚓”断裂、鲜血“噗嗤”飙溅的声音。
  “我不是虞家小姐……”
  “我没有……伤太子……”
  她哀声喃喃,仿佛希望大殿里的贵人听到她的实言,留她一口生气。
  疼得浑身冒汗,身体却如置冰窖,像濒死前在逐渐失去气息。
  好想他们给她一个痛快啊!
  如她坠入大海,冰冷海水灌进鼻口,一两分钟便无知觉,而不是像此刻,好似有一辆大卡车在背后来回辗压,直到把她辗成肉泥。
  ……
  “虞绯、虞绯,你怎么了?”
  景苍沉睡中被一阵啜泣呓语声惊醒,摇晃虞绯身体。
  虞绯迷惘睁眼,透过帐外昏黄的灯光,看清她在景苍床上。
  “做噩梦了?”景苍拍拍她脸蛋,又扫视她盖被的身子,“还是哪里疼,看你一直喊。”
  虞绯想起梦里他的无情,扭过头,闷闷道:“全身都疼。”
  “那我叫人唤太医。”景苍作势要撩帐子。
  “不用。”虞绯环住他的腰,“哥哥抱抱就好了。”
  “我从不哄小孩子。”景苍见她无事,安然躺下。
  “那你要我时,没少哄我。”虞绯哼道,“这么说,你竟喜欢祸殃小孩子。”
  “胡说什么。”景苍皱眉,“这能混为一谈。”
  “怎么不能混为一谈?”虞绯反驳,瞧他脸色愈黑,改口,“你说不能就不能。”
  插诨打科几句,她寻思这会儿是个借梦发挥应付“罪证”的好时机。
  她使劲窝进他臂弯里,温软的身子紧贴上他,轻声道:“哥哥,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蛊解了,你命人将我处以杖刑,打得我粉身碎骨,沦为肉泥。”
  帝后的命令也因他默许。无论梦境现实,如果他执意护她,不惜以死相逼,她绝对没事。可惜他太理智脑了!
  景苍闻言,一怔。
  想起回京路上,她受不住他敷腿的新药疼痛,鬼哭狼嚎逼他喝麻沸散,他气得直言解蛊后要敲碎她的骨头,霍刀附和把她拍成肉泥才解心头仇恨。
  他低头看她一张雪脸伏他怀里,像只温顺的猫咪,忽觉她也没有那么可恨。
  “只要你听话,我不会给你选择那么残酷的死法。”
  虞绯听完,登时如被人浇了一盆冷水,牙关不由打颤。
  她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会收敛一些必须杀她的想法。哪怕丝毫未改,两人睡前才抵死缠绵,他作为男人最起码的风度,不该说这种煞风景的狠话。
  可他丁点不和她虚与委蛇,坦荡荡说出真相。
  虞绯松手,翻身,像只受伤的小兽蜷在被中,夹着哭腔说:“早知你这么薄情寡义,我就不该和你说出我的噩梦,自取其辱而已。”
  不管她真心或做戏,说出肯定希望得到他的安抚,而不是他的火上浇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