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您这样可不太礼貌。”盖尔不高兴地说。
  “嗨,这可不能怪我!我想拐弯,就得先停下来。”韦斯莱费力地指挥着笨重的大扫帚,慢腾腾地飞远了。
  “就这?”盖尔难以置信地指着他的背影,又拍了拍自己骑着的大家伙——活像一根房梁!因为目前飞天扫帚的速度、高度以及敏捷程度和后世都相距甚远,飞行课干脆是四个学院一起上的——这能出什么事儿?根本没有危险好吧!这不幼儿园小班放风吗?
  “橡木盾已经是有史以来第一把‘标准化’的扫帚,虽然制作者仍旧是个体的扫帚匠人,但在之前,他们往往是随心所欲、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把飞天扫帚做得像魔杖。”斯内普点点头,“难以想象魁地奇世界杯已经举办了几百届。”
  盖尔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对于她一个外人而言,有些事不问出口就永远不会知道,但对于斯内普来说,这些东西本来就存在于他的脑子里,就像……就像遥远的东方之于她。
  “如果,我是说如果。”盖尔认真起来,操纵橡木盾上升到一个不容易被偷听的高度,“如果可以选,留在这里,或者回到未来,你会选择回去的吧?”
  “回去?”斯内普稍稍扬起一边的眉毛,“回去我是个死人,注定在坟墓里腐烂生蛆,回去做什么?难道你想回去?回去当一具焦黑枯干、碳化了的尸体?”
  “停、停……”盖尔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没死呢?我是说,如果哈利·波特他们及时救了你呢?”
  “波特不会救我的。”斯内普下意识地摸了摸颈侧,那里曾经有两个尖牙咬出的大洞,血液流出来,毒液灌进去,他现在看到斯莱特林的蛇徽偶尔都会觉得战栗,“也来不及。”
  盖尔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斯内普堵回去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盖尔。”这好像是斯内普第一次在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叫她的名字,反观她呢,还停留在“嘿”和“哎”。
  盖尔尴尬地挠了挠脸。
  “不会发生的事,无论怎么预想都没有意义。”斯内普说,“我们都不得不使自己适应这个时代,向前看,而不是沉溺在过去……你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我适应得挺好的。”盖尔咕哝道,“哪怕我一睁眼成了西南大山里的扶贫困难户,我也会心怀感激。至少我活着,我有腿能动能跑能跳,不再被与生俱来的缺陷所束缚,这就够了。”
  她迷茫是迷茫在,她不晓得正常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和身处哪个时代没关系。4
  第9章 8
  时代在给了盖尔连番打击之后,命运终于松松手漏给她一点儿好消息——她的读写能力水平测试的成绩是e,不用去上夜校扫盲班了。
  “虽然名词解释一分都没有拿到,纳什小姐。”德·蒙特莫伦西教授扬了扬手中的试卷,“但你的文章写得很精彩。”
  那是,也不看看她融了多少本名著。在无法依靠优美的文笔取胜时,她只好凭借足够丰富的情节。
  “所以,都是真的吗?”她的院长俯下身,在她耳边悄悄问,“你的身世故事?”
  怎么会是真的啊!盖尔要崩溃了。
  她写她是英国公爵与法国王后的私生女(来自《三个火枪手》),王后因为私通被囚禁在里昂的城堡里,公爵往返两国试图营救她,他有一位容貌酷似王后的情人自愿以身相替、失去自由(来自《双城记》),而公爵其实是法王与官方情妇被合法化的私生子,被前任王后所生的王太子迫害而逃往英国、获得封爵,那位情人则是现任王后未曾谋面的侄女(来自《源氏物语》)。
  但问题就在于,海峡对岸的国度现在并没有国王,法兰西帝国最后一位国王和他的继承人,死了小有三十年了。而颐养天年的退位王后,现年七十岁,除非她是一位女巫,否则她没可能在六十岁高龄生下一个女儿。
  “都是假的,只有标点符号是真的。”盖尔严肃地说,“包括‘我的理想’那篇,统统是我在胡扯,教授。”
  她在那一篇里甚至写了想要学习油画报考美术学院,如果落榜就买下一片农场大力发展玉米种植。
  德·蒙特莫伦西教授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看来我们这一届招到不少特立独行的孩子啊!”她说。
  “难道他们写的都是真人真事?不能够吧?”盖尔傻眼了,她不相信斯内普会实话实说,那样他们就会被拉去神秘事物司关起来、被反复研究剖析到死。
  “和那位斯内普先生的著作比起来,你的贵族奇情文学看上去可信度更高,纳什小姐。”德·蒙特莫伦西教授微微一笑,“我看你们俩都很有成为畅销书作家的天赋。”
  那可不,每一本都是市场验证过的。
  盖尔提心吊胆地等了几天,见始终没有人来把他们抓走,也没有人背地里暗戳戳地监视、观察,这才悄悄放下心来。
  斯内普对此嗤之以鼻:“你这样的,哪怕遇到的是我认识的那个邓布利多,他都不会来关注你。”
  小女巫就像是阳光照耀下清澈透明的一捧泉水,还是盛在玻璃盆里的,一眼就能望到底。
  盖尔白了他一眼,直觉告诉她这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说真的,她用20世纪最伟大巫师用过并亲手批注的讲义预习,又坐拥霍格沃茨有史以来最年轻教授、院长乃至校长这样一台顶配“小霸王点读机”,按理说应该虎躯一震、大展身手,秀得全校师生头皮发麻、为之侧目才对。就算不能和天才复读生斯内普相比,至少也不该像现在这样,在新生里挂车尾吧?
  特指魔咒方面。
  第一梯队属于天才,上手一遍过,试了三次不成功说明今天状态不好;能在下课前学会新咒语的算第二梯队,也很不错,比如阿利安娜;盖尔则需要经过私底下反复、大量地练习,才能勉勉强强赶在教授讲新课之前掌握旧知识。
  “你这样的,我也不是没见过。”斯内普说了一个名字,盖尔品了品他的发音,觉得应该是纳威·隆巴顿。怎么?她一直以为纳威只是有点笨手笨脚而已。
  “至少现在你不用教我,我不是你的责任。”盖尔满头大汗,“看在这个的份上,善良一点,如果你不能提出什么好的建议,就麻烦你闭嘴。”
  斯内普抿了抿嘴,他确实提不出什么好的建议,魔咒和变形术本就不是可以量化的学科,何况天才与愚者之间本就有壁。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一次两次地围观盖尔毫不开窍地练习魔咒,尚且能为他带来些许乐趣,长久下来,他开始觉得厌倦,甚至比盖尔本人还要烦躁,到最后竟然心生怜悯。
  “你得相信它,相信魔法,盖尔。”他按下她的魔杖,“告诉我,你真的相信魔法存在吗?”
  “啊?”盖尔傻眼了,“你在霍格沃茨一年级的魔咒课上说这个?”
  问题果然在这里,斯内普想,这孩子压根不信。她根深蒂固的老思想压制了她的魔力,她坐在课堂上,是因为她接受了‘这个世界上有魔法’这一既定现实,接受了身为女巫的命运,但她……从没想过要靠魔法做什么,她认真努力……也是因为那个国家的人本就如此。
  魔法于她而言,就像一个可有可无的特长,学好了锦上添花,学不好也无伤大雅。顶豁达的人会说,除生死之外没有大事,但他们连死都经过一遭,还一个比一个惨。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让她放在心上?
  这个问题似乎无解,直到某一天,斯内普在盥洗室里听到几个男生聊天,关于他们俩。
  有句话盖尔·纳什说得不对,这个时代并非没有血统歧视,她自己就在被歧视之列,因为身上那鲜明的东方特征。这使她被学生们私底下称为“龙女”——美丽、神秘、邪恶而又危险1,当然,她在实践课堂上的表现使得最后一个标签大打折扣。
  麻瓜出身和混血率先发起了对盖尔·纳什的歧视,纯血巫师们犹犹豫豫、将信将疑——但对于巫师而言,东方同样是一座未经探索的宝山,他们的步伐止步于周边的岛国,哪怕有了香港这块跳板,也从未深入过大陆腹地,遑论与本土巫师加以交流。
  算了,反正小巫师们总是需要一个靶子。半辈子都在霍格沃茨度过的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在他真正的学生时代,他也这样对待过别人,也同样平等地被别人如此对待。至于他自己为什么会是另一个靶子,那理由就更多了。
  因为他从不肯掩饰自己的“天赋”,因为他刻薄又毒舌,因为他懒得讨好教授与高年级,因为他总是和盖尔在一起……一个优等生如果不能把自己混成邓布利多或者黑魔王那种程度,被霸凌也是必然的。
  可笑,一个拉文克劳因为血统被霸凌,一个斯莱特林却因为成绩被霸凌。更可笑的是那个拉文克劳女孩对这些敌视与孤立毫无所觉,似乎她觉得,只要有他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