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你看,这屋子收拾得比咱们南风馆还干净,被褥、枕头看上去也一应都是新置的,你就在此将就一晚,就这么定了。”
  说罢她眼珠一转,杜仲立刻看穿她别有心思,举起两人紧握的手掌打趣道,“你别是怕鬼,所以找个借口拉我陪你到此处来查案吧?”
  季窈咽了咽口水:现在真是什么都骗不过这些男人了,啧。
  “啊,难不成你还能想到更好的去处?”她干笑两声,心虚道,“不过既然来了,咱们就去看看尤伶的屋子,兴许能碰上她的鬼魂,瞧出点什么线索来呢。”
  杜仲看着两人交叠在一处的手,掌心传来她如棉似锦的柔软与温热,笑容带上三分溺爱,“耍滑头。”
  凭借唯一一次来过这里的记忆,季窈牵着杜仲非要他走在前面,两人一路走进穿堂进到正中大院,绕过前厅来到尤伶丧命的卧房。烛光闪烁的间隙,一团氤氲的白色虚影果不其然自卧房里缓缓浮现,季窈知道她脸上没鼻子没嘴唇,比起之前被身边丫鬟把脸砸得稀烂的千金孙乐知好不到何处去,所以下意识闭上眼睛躲到杜仲身后,手里的蜡烛差点燎了杜仲的衣裳。
  “我……我不敢看,你快帮我瞧瞧,她身形动作可有何异样?”
  感受到她整个人完全贴在自己后背,热辣辣的竟带来些许燥热之感。杜仲自觉不适,绷直后背站在原地,看了看不远处飘荡的鬼魂,柔声道,“她、她一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捂着面门。”
  “没有伸手去扶自己的后腰吗?”
  “没有。”
  那照如此看来,尤伶被人从后背捅刀之时的确已经死去,所以面前游灵才会对后背那一刀一点反应都没有。杜仲知道她问这个问题背后的原因,蹙眉不耐烦又说来,“尸体后背上的刀没去查吗?那个小白脸当真是个蠢货知府。”
  “哎呀我知晓你也关心此案,刀的来历我会转达李捕头去查的,你就别在这里说风凉话了。”
  郊外不似城中,人烟稀疏、入夜阴冷。季窈闭着眼也能感觉到后背一阵阵阴风似的刮背,抻着杜仲衣袖直往后退,“走罢,你送我回去以后你再回来。”
  杜仲被她又害怕又嘴硬的可爱模样逗乐,擒着烛盏笑她,“到底是你送我还是我送你?”
  计较这么多做甚,真是难伺候的很,人家严煜就不这样,偏偏还不敢说他,不然自己今夜铁定只能一个人回去。
  季窈感觉到面前火光摇曳,瘪着嘴刚将眼睛缓缓睁开一缝,骤然瞧见杜仲身后左手边的回廊上还有一团虚影,立刻缩头乌龟一样埋进面前人怀中嘤嘤起来。
  “啊啊啊……你、你背后怎么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什么?杜仲疑惑转身,果然瞧见卧房外不远处丄字形长廊里还有一个游灵在游荡,两道剑眉微微蹙紧,带着季窈靠近。
  “你、你别过去,我害怕。”
  虽说不是第一次看见鬼,到底拢共也没见过几次。加上之前撞见的女鬼面容都甚为可怖,叫她走近看一个不认识的女鬼她还是不敢。
  杜仲高举手中烛盏,带着季窈绕过尤伶来到长廊,声色温吞道,“睁眼吧,她不吓人。”
  “你最好不是诓我……”她怯生生说完后大着胆子睁眼,看见面前游灵逐渐显形后好似穿着一身孔雀蓝对襟褙子下着云白罗裙,除开双脚离地,身体呈淡淡透明状,看着确实与活人无异。季窈稳住心神,松开杜仲跟着新出现的游灵走上一段,绕到主卧房左侧一幽静竹林小道上,游灵的身影飘进墙内便不见踪影。
  “怎的突然消失又突然不见?难道是察觉到有生人?”
  两人在小道上转悠,目光所及白得有些刺眼。
  借着微弱烛光,季窈走近游灵消失的那堵墙,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杜仲,你没觉得,这面墙石砖的颜色较两侧更白吗?”
  “嗯。”杜仲退后左右看一圈,也发现几堵墙颜色上的差异,“像是新填上去。”
  她接过烛盏,凑到墙边细看,竟发现腰际以下的墨青色石砖内隐隐有水渍渗出,忍不住将烛台放到地上,伸手用蛮力将那几块渗水砖块抠出来,里面一段发黄发臭的女子罗裙裙摆立刻掉出来,诡异地悬在墙缝之中。
  “这是……”她伸手去薅那裙摆,指尖冷不丁触碰到什么黏浊之物,定睛细看竟然是一条已经腐朽溃烂的人腿,吓得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墙内腐尸颤抖大叫。
  “啊啊啊啊!”
  第162章 第三封信 “她该死。”
  季窈上一次看见如此面目全非的尸体还是去年,尤猛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她那暴毙亡夫的棺材打开之时,里头如同几根枯树枝一样干枯发黑的尸首。
  她双手抱住自己蹲坐在长廊边,看着李捕头带来的人将那面明显重新填实过的墨青色砖石一块块取下,露出里头完整的女子尸体。簇簇火把照得别院明亮好似白昼,尸体身上衣裙虽然已经被尸液腐蚀得七零八落,瞧不出大致款式,但那显眼的孔雀蓝色却显然在告诉季窈和杜仲,墙内这具女尸就是他们方才见到除尤伶以外的另一个女鬼。
  捕快们搬砖的搬砖,搬尸体的搬尸体,各自忙碌。忽的一阵急缓交织的脚步声自院外传来,女娘转过脸去,看见严煜一身黑色斗篷被官兵们簇拥着走进来,斗篷随风飞起的间隙露出里面素色长衫带子尚未系好,像是即将就寝之时突然被叫起来。
  一个时辰前,季窈和杜仲从墙内发现尸体之后立刻骑马赶到城门口,让城门口侍卫代为通传至官府,故李捕头来的时候还将前几日严煜从临县找来的仵作也一并叫来,勘验尸体。
  经验老道的仵作检查完女尸,拿着一把看你上去已经有些锈迹的匕首来到严煜面前,音色沙哑道,“回大人,墙内女尸系被老夫手上这把匕首从背后捅破心脏而亡,死了约莫半年左右。因着这郊外气候干燥,但这面墙脚下又有池水,阴冷潮湿,是以被砖石封在墙内的尸体才会呈现上半身枯槁干瘪,但下半身又潮湿腐败的迹象。”
  “从背后捅死的?”严煜接过匕首,于火光下细看,狭长双眸微微眯缝起来,“这杀人手法倒与在尤伶尸体上补刀之人的手法一致。”
  季窈起身凑上去,细细看来那匕首与当初在尤伶后背取下的小刀长度颇为相似,但上头既没有任何象征身份或者家族的图腾,也没有镌刻什么字体,无法确认到底是谁之物。倒是仵作那句“死了半年左右”提醒她,朝众人说出自己的猜测。
  “暖春阁专门修建给花魁居住的院落,按道理来说就算每年这花魁人选交换更替,院落需要重新布置、洒扫,一年至多也就空置个七到十日。可咱们头一回来这别院之时,我记得李捕头曾说这东郊别院已经空置半年之久,而且咱们审问书生赵恒之时他也曾提起,上一任花魁是在某一天突然消失的,所以这具女尸是否会是上一任消失的花魁呢?”
  严煜惊讶于她能将李捕头和赵恒看似随口说来的话记得如此清楚,将手中匕首交给仵作收好道,“是与不是,这院子的主人最清楚。来人呐——”
  他开口唤来李捕头,垂眸吩咐下去,“去暖春阁,把老鸨孙妈妈接过来认尸。”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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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的间隙,杜仲一直抄手斜靠在墙边,神色懒淡。严煜交代完空出时间来,才发现季窈身边还有个杜仲,眸子里闪过意味不明的黯然。
  此时已到深夜,季窈睡意上涌,抱着双臂在一旁坐下,开始打呵欠。一件斗篷忽的盖在她身上,女娘转头对上严煜温吞眼神。
  “冷吗?”
  她摇头,手却下意识捉住斗篷一隅,往身上拢了拢。严煜起身看向杜仲,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
  “你同杜郎君深夜到此,是提前知晓墙内藏尸,才特地跑这一趟吗?”
  “哪能啊,我们又不是神算子。”季窈看一眼杜仲,他与严煜四目相对,脸色臭得很,毫不掩饰他对严煜的厌恶。
  “是我想着来此处找找周通判扔掉的书信,看是否有所收获。”
  说罢她将信笺交给严煜,告诉他自己对这信上内容的猜测。李捕头在一旁听得点头不迭,连连称赞季窈聪慧,被她摆手否认。
  “都是杜郎君慧眼如炬,我倒没有想到这一层上头去。”
  她当着自己的面夸赞另一个男人,严煜原本温和的表情也渐渐暗淡下来,变得和杜仲一样黑,只有李捕头尚在状况之外,闻言又转道夸了杜仲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