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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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儿正是胡同里最热闹的时候,白天忒热,这个点儿暑气散了,老头老太太全出门了,遛狗的遛鸟的,支棱着小桌板下象棋打扑克的,嗑瓜子嚼鸭掌的,在院儿里打太极的,干什么的都有。
  应许推着自行车走,白知景悠悠闲闲地坐在后头,嘴里哼着个不成调的小曲儿,应许反正没听出是什么歌儿,就知道挺难听的。
  一胡同甭管是谁,见了白知景就乐,三毛爷爷招呼白知景晚上一道吃茶座去,白知景一摆手:“我和应许都约好了,这回先陪他看电影,下回再陪您。”
  三毛爷爷穿着汗衫裤衩,手里提个站架,上边站着只虎皮大鹦鹉,逗白知景说:“那你晚上先陪我呗,咱甭搭理应许,应许都大学生了,怎么还要你陪呢?”
  应许憋着笑没说话,白知景有点儿为难地瞄了应许一眼,又冲三毛爷爷招招手,示意他靠近点儿。
  三毛爷爷弯下腰,白知景凑到他耳边悄声说:“你别看应许是大学生,他可不成熟了,我要是不搭理他,他铁定要不高兴的,爷您比他懂事多了,您让着他点儿,我下回再陪你。”
  老爷子被他哄得一通大笑,应许在前边分明听得清清楚楚,还得装着没听见,憋得挺辛苦。
  大明和三毛踩着滑板车在胡同里一顿跑,见了白知景就撒腿跑上来,左右一边一个,扒着白知景的腿不放。
  “景儿哥,有糖吗?”
  “景儿哥,有棍吗?”
  “去去去,”白知景赶人,“成天就知道吃零食,你俩就不能有点儿出息!”
  俩小屁孩儿见白知景这儿是讨不到吃的了,转脸找应许要:“应许哥,有糖吗?”
  应许从兜里掏了两粒奶糖,给他们俩一人发了一个,俩小孩欢呼说应许哥真好,有奶便是娘,狗腿得很。
  白知景老大不乐意地哼了声:“这都是给我吃的,你俩该谢谢我。”
  “景儿哥,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让应许哥推你呢,”三毛边嚼奶糖边说,“我三岁我爸就不推我了!”
  白知景有点儿臊:“那是因为你胖,你爸推不动你。”
  “我爸连猪都推得动,”三毛不高兴地撅着嘴,“咋可能推不动我呢?”
  “你爸要是推你,说明你就是猪,”白知景逗小孩儿,“你爸要是不推你,那你不是比猪还不如。”
  三毛给他扯晕乎了,和大明踩着滑板车去找他爸问怎么回事儿去了。
  白知景看着开裆裤底下那俩雪白的屁股蛋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应许反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嘣:“就知道欺负小孩儿。”
  “小孩儿不就是用来欺负的吗,”白知景振振有词,“要不小孩儿生出来干嘛,我这是帮他们实现人生价值。”
  应许差点儿笑岔气:“遇着你也算大明三毛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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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影院在商场顶楼,周五晚上人特多,乱哄哄的。
  应许在取票机前边排队,白知景下到了三层,打算买两杯百香果饮料,结果不知道哪个alpha易感期到了没打药,信息素乱飙,那味儿酸不溜秋就和成年老醋似的,白知景一闻差点儿没把隔夜饭呕出来。
  三层顿时一片骚乱,几个omega不知道是抑制剂没打还是正在特殊时期,受了alpha信息素影响,脸色不太对劲,走道儿也软绵绵的,身上还散出来些甜腻腻的味道,白知景很不喜欢,捏着鼻子躲远了。
  商场的beta保安赶紧来把人带走,几个清洁工拿着清新剂一通狂喷,乱七八糟的味儿被压下去了,白知景才松了一口气,一股甜丝丝的酒精味道扑鼻而来,边上突然靠过来一个人:“你是牛奶味儿的啊,可真好闻......”
  “操!”
  白知景太阳穴一跳,吓得往边上跳开一步,警惕地扭脸一看,凑上来的是个omega,嘴唇上扎着一个钻石唇钉,鼻子上挂了个亮晶晶的小环,冲白知景笑了笑:“这么害羞呢?小雏儿?哥哥帮你开个荤?”
  白知景哆嗦一下,也不知道自己怂个什么劲儿:“我、我未成年呢还!你这样可犯法了!”
  撂下这句话,他连百香果也不要了,撒腿就往楼上跑,在长长的取票队列里找到了应许,三两步扑了上去,火急火燎地凑到应许身上,鼻尖贴着应许胳膊一通嗅。
  “干什么,”应许手掌顶着他额头,“瞎闻什么呢?”
  “给我吸两口先,”白知景惊魂未定,“吓死了都,差点儿给我吓归零了!”
  应许哭笑不得地看着白知景在他身上嗅来嗅去,就和条护食的小哈巴狗似的,只好由着他去:“说你是半吊子alpha你还不乐意,动不动就归零,遇着什么了?”
  白知景这体质确实和一般alpha不太一样,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这鼻子特有主见,不喜欢别的alpha那味儿,也不喜欢omega的味儿,就只喜欢应许的。
  拽着应许胳膊吸够了,白知景突突跳的太阳穴总算歇了,他呼出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三楼乱了套了都,大乱炖似的。”
  应许眉头一皱,拉着白知景不放心地问:“没伤着吧?”
  白知景摇头说没,接着又补了一句:“有个omega看上我了,还好我洁身自好还坐怀不乱。”
  应许见他全须全尾的,还能搁这儿耍嘴皮子,看来确实没受什么影响,紧拧的眉头这才松开了:“你这毛都没长全的样儿,还能有人看上你呢?”
  “啧!”白知景斜着眼瞟他,“你不知道我多受欢迎,我要刚才没把持住,明年我就当爹了,后年我孩子上幼儿园了都。”
  应许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儿:“刚才被吓得差点儿归零的是谁啊?不会是你吧?孩子他爹?”
  “靠!应小许你可真能说风凉话。”白知景也乐了。
  队伍前边还有不少人,白知景去对面餐吧买爆米花,蹦蹦哒哒的,鞋带开了也没发现,应许担心他摔着,喊了一声:“慢点儿,鞋带!”
  “应许?”过了不多会儿,身后有个人喊他。
  应许回头一看,关之衡站在一边,手里拿着一张刚刚取出来的电影票。
  “好巧。”关之衡笑了笑,“你也来这个电影院。”
  应许想到先前关之衡邀过他周五晚看电影,他以家教为由推辞了,没想到就是这么巧,俩人真在一个地方撞上了。
  “师兄,”应许没有流露出尴尬,微笑回应,“是很巧。”
  关之衡也没有提应许借口家教拒绝他的事情,神色自若地说:“你一个人?”
  “不是,”应许往吧台那边看了一眼,“带小孩儿。”
  关之衡想到刚才看见的那个背影,是个小少年,瘦瘦高高的,皮肤很白,看起来非常活泼。
  有个卖玫瑰花的老太见了他们,插进来问:“帅哥买朵花吧,给男朋友送一朵,长长久久!”
  “抱歉,”应许弯了弯腰,“我们不是一对,不需要这个。”
  “买一朵吧!”老太不依不挠,“我老太婆无儿无女,不容易啊!”
  “那就买一朵吧,”关之衡笑着说,“我要一朵。”
  老太破涕为笑,咕哝着说帅哥可真是有善心祝你们长长久久。
  应许眉头轻轻皱了皱,没有丝毫回应。
  关之衡收下花,耸了耸肩膀:“老人家也不容易。”
  应许并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关之衡把那朵花握在手里,温声问:“你是几点的场次,看这个的人很少,我们可以坐到一起。”
  这个点排了两部电影,一部是《蜥蜴人入侵》,非常火爆,同时开了好几个厅;另一部是《文艺复兴》,看的人寥寥无几,一个场连十个人都没有,关之衡问都没有问,默认应许要看的电影是后面一部。
  “我们看的也许不是同一部片子,”应许笑笑。
  “是吗?”关之衡眉毛一挑,有些许诧异,半秒后他就把这一点点情绪藏好了,点头说,“也是,小孩子都喜欢这种英雄片,没什么营养,为难你了。”
  “没有。”应许淡淡回了一句。
  “就是有点可惜,”关之衡扬了扬手里的电影票,“上次看到你在图书馆借renaissance,是很偏门的书,你应该很喜欢这个题材,不过这个片子太冷了,明天就下映了。”
  “不可惜,”应许还是那个温和儒雅、滴水不漏的笑容,“以后总有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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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知景抱着一桶爆米花回来,远远瞅见应许在和人说话,估计是遇上熟人了。
  他往嘴里扔了两颗米花,没打算上去凑热闹,站边上打量了几眼。那个和应许说话的穿着很干净,戴着银边眼镜;长相斯斯文文的,一看就知道也是个学问人;个头和应许一般高,就稍稍低了一点儿。
  过了没多久,一个卖玫瑰花的插到了他们俩人中间,白知景抱着米花桶的手臂一紧,死死盯着应许的背影,也不知道在紧张个什么劲儿,接着他眉心一紧,那个人怎么买花了!还他妈的是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