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给一个枭雄 第208节
  男人微微倾过上半身,紧张地看着她,希望能听到自己想听的话。
  对上男人的视线,姜从珚忽然就觉得嘴里的话很难说出口,她实在顶不住了,移开眼睛垂下脖颈,视线落在他胳膊上。
  “我不知道。”她声音发涩,“拓跋骁,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对你并不是没有半点感情,我大概也是喜欢你的,只是没你喜欢我那么多。”
  “那你能不能多喜欢我一点,多爱我一点?就像我爱你那样,全心全意地爱我。”他急急道。
  他何曾对人这么低三下四过,现在却用最卑微的语气t祈求她爱自己。
  姜从珚几乎要被心里的愧疚淹没了,可越是这样,她越不能说违心的话。
  “我做不到。”
  她是喜欢他的,却做不到像他那样毫无保留。
  不是因为未来可能出现的历史,是她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这话终于刺激到拓跋骁,让他仅剩的理智彻底崩断,双手掐住她的肩,表情几欲癫狂。
  “为什么?我对你不够好吗,我不够爱你吗?我可以不计前嫌,只要你说你爱我,过去的一切我都既往不咎。”
  姜从珚被他力道掐得蹙起了眉,挣了下却根本挣不开。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她痛声说。
  自己都这么逼问了,她就是不肯答应,甚至连句哄他的谎话都不肯说,拓跋骁的心就像被狠狠剜了一刀。
  “姜从珚,你到底有没有心?”他大声嘶吼。
  “我对你只恨不能把心都掏出来了,你就这样对我?”
  姜从珚身体一颤,终于抬起头,“你觉得你对我付出了全部真心,就要求我也必须这样爱你,这样又公平吗。除去你所谓的‘爱’,按君子论迹不论心来说,我做的难道还不够‘爱’你吗?我帮你打理鲜卑,发展产业,维系族人,还有固原那次,我为你跟大梁彻底决裂,除了生孩子这件事,我又负了你什么吗?我刚刚也跟你说了,你要的话我就生。”
  “你这是诡辩!”拓跋骁气急,“我要的只有你的心。”
  姜从珚今天是来示好和解的,没想到又闹成这样,压抑到极致也爆发了,所有的委屈、难过、心酸、愤怒一起涌上来,将她淹没。
  “感情难道是说有就能有的吗?我本来过着我自己的日子,是你让梁帝下诏让我嫁给你,在此之前,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拓跋骁听到这话愣了下,他把她捧在手心里,不让她受一丝委屈,所有都给她最好的,结果,她现在告诉自己,她从一开始就不愿嫁给自己,都是被逼的。
  “我嫁给你起,先被你的下属针对,后被乌达鞮侯掳劫,再被人散布谣言,被叛军攻击……如此种种,难道就该我受的吗?”
  “还有这漠北的风,我一点都不习惯,我一开始只想好好待在凉州,保护我的家人好好活下去,皇帝忌惮,我也把婚事安排好了,是你突然闯进我的人生中来。”
  已经这样了,姜从珚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口气把憋在胸中的郁气尽数吐了出来。
  一下说这么多话,她几乎难以喘息,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吸着气。
  拓跋骁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她心里竟有这么多委屈。
  他一直以为两人都是越爱越深的,不然为什么对他的安危那么担心,为什么要给他编平安结,为什么要为他阿母写墓铭,为什么帮他夺回固原城……
  姜从珚看他这般,突然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可能实在压抑太久了,她是人,怎么可能没有负面情绪,所以忍不住出了恶言。
  “对不起。”她闭上眼冷静下来,重新道了歉,“我其实早就知道嫁给你不会太平,这些事也不是你故意弄出来的,我只是一时冲动,并非要怪到你身上,是我口不择言了。”
  拓跋骁没应声,沉默地看着她。
  “拓跋骁,我们还像从前那样吧好不好,那样的日子不也很好吗?”她主动往前靠了靠。
  她声音这么轻,语调这么柔,叫人几要溺进去一口答应下来。
  拓跋骁同样恍惚了下,还像从前那样……
  不,不行。
  自欺欺人的幻象已经打破,怎么可能回到从前。
  他是个霸道的性格,自己付出了十分真心,就要她也拿出同等的感情来回报自己。
  “你还是不肯爱我?”他眼神蓦地一凌。
  “这不是肯不肯的问题,我……”
  不等她说完,拓跋骁已经听不下去了,转身就要跨出营房。
  姜从珚下意识去抓他的手,却被他甩臂的力道拂开,直直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撞到了墙上,眉头一蹙。
  拓跋骁脚下一顿,手臂伸了下,几乎是下意识要去扶她,却又生生忍住了。
  她没摔倒,磕一下又不是大事。
  只有他自己知道,听到亲卫禀告她来了军营那一刻他的心跳得有多厉害,他以为她是来求和的,确实,她一来就道歉,诚意十足,如他想的那样,可是后续走向却完全超出他的预料。
  她不爱他,哪怕只是答应他努力爱他都不肯。
  他觉得自己很可笑,在此之前,他以为她也是爱自己的。
  他们的矛盾从来都只有这一个,既然她不愿,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拓跋骁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
  姜从珚看着他的背影越行越远,最终消失不见,无力地滑坐到了地上。
  他要求她全心全意的爱,可她真的不敢,也没有这个能力了。
  她曾经也是被深深地爱过的,她也将生命都寄托在了这份爱上,可到后面,这份爱却消失了。
  他们才认识三年,现在情深意浓时他自然是爱自己的,她也相信他此刻的真心,可人心易变。
  父母对子女最天然的爱都能被时光消磨,那男女之间的爱又能存在多久呢?
  如果他们是现代夫妻,到时感情破裂了分开就是,哪怕是这个世界,若两人只是普通人,说不定也能尝试,走不下去还有抽身的可能,可他们现在的身份、所处的位置,交织的利益早就是一体的了,除非她真的不管不顾抛下一切,不然她是不可能跟他分开的。
  她的人生不只有爱情,家人、事业都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既然这样,保留一点理智有什么不好,届时无论发生什么她还能自处,人生不至于彻底崩塌。
  况且她也不是一点都不喜欢他,只是达不到他要求的全心全意而已,然而拓跋骁对待感情是如此霸道……
  姜从珚想,自己错了吗?
  可她真的承受不住任何风险了,前世就是因为她全心全意信任着他们,期待着他们,以为他们也是永远爱着自己的,她就靠着这份爱一次次熬过病发的痛苦日子,一次次拒绝了死神的邀请。
  她不能死,她死了爸爸妈妈怎么办?
  他们说她是他们唯一的宝贝,是他们的希望,她也如此坚信。
  最开始,他们总是天天陪着她,接着,两人开始交替着来,然后变成两三天,最后渐渐变成她发病时才来,他们说他们忙,姜从珚便这样相信着,乖乖地待在医院里等着,不想给他们添更多麻烦。
  直到一天,她看到一个女孩儿,才七八岁,健康又漂亮,她唤着她的爸爸妈妈叫爸爸妈妈,她才发现自己早不是那个唯一了,他们有了新生活,而自己被永远抛下了。
  她早知道自己不能陪他们一辈子,爸爸妈妈再生个孩子,能在自己走了后陪伴他们也是好的,可他们为什么要瞒着她呢。
  后来她才知道,自己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的,产检时医生便查出她心脏有问题,可他们还是选择生下了她。
  他们执意把她带到这个世上,说会永远爱她,最后抛弃她的也是他们。
  这个真相直接要了她的性命,让她从现代的姜从珚变成了古代早夭的一个女孩儿。
  她想,既然重活一世,那就好好活着吧,前世种种就当过眼云烟。
  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她以为自己放下了,其实永远也放不下,前世的一切依旧影响着她,她被困在其中,永远也走不出那个圈。
  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划过她的脸颊,没入脖颈,她擦了擦,却擦不完。
  忽然,她呼吸急促起来,心脏毫无征兆地爆发一阵绞痛,让她几乎喘不上气。
  她一手撑到地上,努力稳住自己身体,一股接一股剧烈的疼痛让她脸色煞白,身上甚至冒出了冷汗。
  她开始发抖,试图平复呼吸,身体依旧在抖,胸闷到了极致,她侧过脸忍不住干呕起来。
  阿榧跟阿隆原本远远地守在外面,他们都以为两人这次应该能和好了,正松了口气,然而没多久拓跋骁却从里面怒气冲冲地出来了。
  他浑身紧绷,青筋鼓跳,一双眼阴沉地可怕,任谁都能看出他此时有多生气。
  两人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诧异。
  没和好?
  恐怕不只是没和好,看王这模样,只怕比前几日还糟糕。
  完了。两人心头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没工夫探究了,眼见拓跋骁的身影越来越远,阿隆赶紧追了上去。
  阿榧则望向了屋中。
  女郎没叫她,她也不敢贸然进去,只小心贴在门口,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一开始没什么明显的声响,忽然,她听到一股呕吐声,t再顾不上别的了。
  “女郎。”阿榧焦急地喊。
  姜从珚正坐在地上,弯着腰不停咳嗽干呕。
  “女郎,你没事吧,我这就去叫张先生。”
  姜从珚拽住她胳膊,“没事,只是一时没缓过来。”
  阿榧哪里肯信,女郎现在这样哪里像没事的样子。
  姜从珚吐了好一阵,直到把早上吃过的一点米粥吐出来后才好受些了。
  又平复了会儿,那阵疼痛和胸闷才渐消了下去。
  然而,看到地上吐出来的东西,想到什么,她面色大变,因为咳嗽而浮现的血色尽数消退。
  手掌下意识抚到肚子上。
  “叫张复。”
  她心底冒出一股巨大的恐慌,千万别是自己想的那样。
  阿榧渐渐也意识到了什么,表情一凛,立马出去吩咐了个亲卫,派他去叫张复过来。
  最近大半年姜从珚都没再吃药了,两人虽也用鱼泡避孕,可那东西的效果也不是百分百,还容易破,有好几次都是事后才发现,这样看的话,她怀上也不是没可能。
  等着张复过来这段时间里,她脑海里冒出一个又一个念头。
  要真怀上的话该怎么办?姜从珚心乱糟糟的。
  亲卫说十万火急,张复片刻不敢耽搁,骑上马以最快速度赶过来。
  唉!他心里长叹了口气,都怪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女郎这件事,现在好了,漠北王果然因为这药跟女郎吵架了。
  将近一个时辰,张复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