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顾孟然咬紧后槽牙,用最后一点点力气从空间取出一个船用望远镜,
  熟悉的白蓝配色,熟悉的船型,他存了一丝侥幸,可印在船头名字给了他重重一击。
  ——永跃号。
  上辈子致他断腿毁容的永跃号。
  第88章 困境
  *
  “孟然,孟然?”
  船舱里的人彻底石化,任凭梁昭怎么叫都没有反应。
  望远镜摇摇欲坠,脱离掌控滑向水中,顾孟然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走的灵魂,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沾到水之前,梁昭伸手将望远镜捞回船舱,而后他握住顾孟然剧烈颤抖的手,神情严肃,语气轻柔:“别怕,别担心,坐稳,我们先回去。”
  梦到过顾孟然落水的那一天,梁昭自然见过永跃号。
  虽然仅是在梦里远远地看了一眼,不清楚船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顾孟然这反应,定然有令他害怕且恐惧的事情。
  一个相同的梦,除接连爆发的天灾与顾孟然,梦境里的游轮也出现在了现实,梁昭恍然有种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感觉。
  没有时间纠结这些了,直觉告诉他这艘游轮非常危险,梁昭只用了三秒钟来思考,当即拧动油门,操控柴油小船掉头。
  “轰,轰轰轰——”
  发动机就在面前,第一声轰鸣炸响时,梁昭并未在意,因为柴油发动机的声音本来就很嘈杂。可船头划破水面原地掉了个头,宛若雷鸣的声响骤然从身后传来,好似开了立体环绕效果,层层叠叠地将他们包围起来。
  有人,不,有船靠过来了,还不止一艘。
  梁昭第一反应就是加速跑,而拧动油门往前蹿出一段距离,他突然意识到,往哪跑?把人带去风翼号?或是沿着出湖口往外跑?
  不论哪种选择,风翼号都有暴露的风险。
  现在连船带人躲进空间也来不及了,距离不算远,透过朦胧的水雾已经可以看到模糊的轮廓,如果他们就此消失,怕是掘地三尺都要把他们翻出来。
  仅是一瞬间的迟疑,追在身后的船只越来越近,梁昭回头看了一眼,四艘带发动机的皮筏艇,每艘船上都有两到三个人。
  船上的人影依稀可见,一声声嘹亮的高呼盖过嗡鸣回荡开:
  “什么人?谁老子站住!”
  “前面的人,立刻减速停船!”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犹豫再三,梁昭还是选择了减速停船,而这时,丢了魂的顾孟然回过神,只见他掌心轻轻往船舱一放,三袋子佛手瓜顿时消失不见。
  轰鸣声消散,被船只搅乱的水面渐渐平静,柴油小船停稳,四艘皮筏艇立刻围了上来,东南西北各占一面,船挨着船,将柴油艇密不透风地夹在最中间。
  四艘船,十个人,十双眼睛直勾勾地将他们盯着,仿佛在动物园里参观动物,一个个横眉竖眼,肆无忌惮地打量。
  一群人围上来后,顾孟然始终坐在船内一动不动,但他的脸色异常苍白,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没事。”梁昭松开船舵,当着所有人的面,若无其事地握住顾孟然的手。待顾孟然的情绪渐渐稳定,他这才抬头看向其他人,似有不解地问道:“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我们?哈哈哈……”
  正前方皮筏艇内,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站起身,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弯着腰哈哈大笑,但仅仅几秒过后,男人瞬间变脸,抬脚猛地踹向柴油艇。
  “给你脸是不是?还我们是谁,老子是爹!刚刚叫你们停船听不见是吗?耳朵是摆设?跑啊,给老子继续跑啊!”
  一脚接一脚,柴油艇被踹的哐哐作响,随男人的动作而摇晃起来。
  自家小船被人这般粗暴蛮横的对待,梁昭的脸色相当难看。忍一时风平浪静,他拇指轻轻摩挲顾孟然的手背,压下心中翻涌的怒火。
  忍一忍确实奏效,男人踢了几脚自觉无趣,抽回脚站在船头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在这附近晃悠?”
  压根没给人张嘴的机会,两秒不到,另一男人旋即大吼道:“问你们话呢,怎么,耳朵不好使嘴巴也哑了?”
  没有认怂,也没有刻意讨好,梁昭看着那个拥有话语权的中年男人,带了几分茫然道:“怪了,我们在自己村口晃悠有什么问题?我还没问你们呢,你们在我们村口做什么?”
  “你们村?你们也是石金村的人?”没有因梁昭的态度恼羞成怒,听到他的话,中年男人挑眉看着梁昭,目光中夹杂着一丝质疑。
  没有发火,知道村子的名字,这人有点奇怪……
  梁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顺着对方话道:“当然,附近就我们一个村。”
  “是吗?”男人态度明显友善了不少,半信半疑道:“那你们刚才跑什么?”
  见事情有转机,梁昭态度缓和,低声笑道:“大哥,回家的路上一群陌生人堵在你家巷子门口,换你你跑不跑?”
  “有点道理啊,那后来呢,为什么又不跑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一家老小还在村里。”
  “哈哈哈!”男人被他逗笑了,捂着肚子一阵儿乐。
  不过人就是这么的喜怒无常,上一秒还在嘻嘻哈哈,下一秒,男人下巴一抬,扭头对蜷坐在皮筏艇内,畏畏缩缩的小个子男生说道:“愣着做什么,不跟你们村里人打个招呼?”
  话落,畏畏缩缩的男生抬头看了梁昭一眼,又转动眼睛看了看顾孟然,磕磕巴巴道:“你、你们好。”
  “好什么好,你们一个村的就这么打招呼?名字都叫不出来?”中年男人脸色阴沉得可怕,说着便抬起脚,似乎想给男生来上一脚。
  “二副!”
  一声惊呼阻止了男人,那只脚在半空中顿了顿,慢悠悠地落回原地。而男生却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条件反射般抱住脑袋,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周奇啊,胆子还是这么小。”男人俯身凑近,在周奇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跟叔说实话,认识他们吗?”
  “不,不认识……我不认识。”
  “哦?”男人松开了手,重新扭头看向梁昭,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奇了怪,我们同样来自石金村的周奇不认得你们,请问你们来自哪个石金村啊?”
  梁昭面不改色道:“我们是后面才加入的,不认识我们很正常,你可以问他,认不认识段哥、小冬、芳姐。”
  听到这几个名字,周奇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地抬起头,“认识,我认——”
  “问你了吗?”男人一个眼刀子甩过去。
  本以为运气不错,捡两个落单回去的尝尝鲜,谁承想兜兜转转还是石金村的人。方建明心痒得不行,但又不敢耽搁船长的计划,只能压下心中不悦,朝旁边皮筏艇摆摆手,“船留下,人带上去确认一下。”
  装都不带装的,说完,他呲着一口大黄牙对梁昭笑了笑,“误会一场,既然是石金村的兄弟,那都是朋友。我们船长在你们村里做客呢,说不定以后都是一家人。”
  “柴油艇留下,坐我们的皮筏艇。”
  “赶紧的,动作快点。”
  ……
  上岸去村里好过登上游轮,梁昭彻底放弃了抵抗,搀着顾孟然坐上别人的皮筏艇,伴随一阵刺耳的嗡鸣来到岸边。
  游轮离岸很近,上岸时,梁昭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
  雨一直在下,二楼开阔的露天甲板却人头攒动,几十个人趴在护栏上探头探脑地张望,有男有女,全是年轻人,无一例外。
  为了确认他们的身份,有三个男人陪他们一同进村。
  听那人说,船长在村里做客,梁昭并不关心村子里情况,但船长必然不可能独自一人,他只关心,如若村里人说漏了嘴,他该如何带着顾孟然脱身。
  水已经涨到了村口,没给梁昭思考对策的时间,三个男人仿佛来过无数次,轻车熟路地带着他们穿过巷道,来到村里最大的石屋,也就是芳姐家。
  房门大敞开,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圈村民。他们完全没有害怕、恐惧,抑或危机感,一个个伸长脖子往门里瞅,似乎只是单纯地扎堆凑热闹。
  在村里干了好几个月的活儿,这一年里也没少走动,村民基本认识梁昭和顾孟然。看到他俩从拐角走出来,几位相熟的嬢嬢和他们打了声招呼。
  不过她们还算警惕,看到两人神情凝重,且前面还有陌生人,仅仅是打个招呼,并未多言。
  过了这一关便无须担心,因为芳姐是个聪明人。
  艰难穿过人群,挤进堂屋,屋里依旧一大群人。
  屋内没有桌子,仅有两把椅子,二三十个男人靠着右侧墙壁站成几排,一个个姿态闲散,站没站相,和灾前大街上那种不务正业的街溜子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