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梁冰接到周锡年的语音消息,她垂眸点开,放在耳边听了下,原来是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梁冰迟疑着,还没来得及回复,就听到燕雪舟突然说:一起去外面吃饭吧,我请。
  郑蔚立刻捧哏,哟,少爷请客,那我们得挑个贵的餐厅。
  吃鱼吧燕雪舟看着她们,很民主地征求意见,怎么样?
  好啊。关佳文率先答应,梁冰最喜欢吃鱼了。
  梁冰抬眼,看到燕雪舟唇角露出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笑意,这么巧?
  坐上车时才知道,燕雪舟要带他们吃的鱼是河豚,他游刃有余地打了下方向盘转上高架桥,从中控台后视镜里看了眼后排,爱吃吗?
  这话虽然没指名道姓,但明显问的是梁冰,她只好回答:没吃过。
  关佳文插话,我也没吃过,真的不会中毒吗?
  不会。郑蔚是个老饕,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苏轼《惠崇春江晚景》开春吃这个最合时令,其中最好吃的就是河豚肝,切片做成刺身,冰镇后的口感像炼乳一样,入口即化。
  生的?关佳文摇摇头,我可不敢吃。
  那就吃熟的,可以烫火锅,还能红烧
  一路上有郑蔚的插科打诨,不多时便到达目的地。
  天色暗了下来,燕雪舟将车子停在一处院落前,梁冰虽然对这块区域不太熟,但能在北江寸土寸金的二环里盖起这样一座庭院绝非易事,风格虽然偏日式,但造园技术本就是从中国传入日本的,即便同样精致如画,也比中式稍显局促小气。
  刚进门,梁冰就被院子里那棵树吸引了注意力。
  郑蔚负责介绍,槭树,又叫日本红枫,但其实河豚不是日料,这家店做的是新淮扬菜,环境主要是追求个氛围感,拍照好看。
  关佳文忍不住小声问:这里一定很贵吧?
  郑蔚抬起下巴指了下燕雪舟,压低声音,别不好意思,不吃白不吃,就当是薅资本主义羊毛,他有得是钱。
  包间也有和式风格元素,障子纸,木隔断,推拉门,却不是传统的榻榻米,而是原木桌椅。
  点完餐,燕雪舟就出了包厢门,梁冰看郑蔚好像有些放不开,觉得自己脑袋上顶了个巨大的电灯泡,便也找借口走出来。
  沿着回廊向庭院的方向走,除了服务员,几乎没见到别的顾客。
  梁冰不禁怀疑,这种店是怎么在当下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生存下来的。
  还没到尽头,转过弯抬眼就看到倚在廊柱旁抽烟的燕雪舟,院子里花木扶疏,旁边矮几上有一个白瓷烟灰缸,花瓶里插了几支盛放的白色山茶。
  不知是月光还是灯光,落在他的肩头,照得他发丝边缘近乎透明。
  看到梁冰,燕雪舟垂下眼,将指间还剩下大半的烟卷熄灭,大概是误以为她是来找他回去的,挑眉问了句,鱼这么快就做好了?
  没有。
  梁冰低下头,站在他面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沉默半晌,她还是照实说:我就是无聊,出来走走。
  语毕,她便想从他身边走过去
  擦身而过时,燕雪舟一把抓住她伶仃的手腕,将其拉至近前。
  他们贴得那样近,近到让梁冰瞬间绷紧了身体,她像是被锁在笼子里的困兽,本能地感觉到危险降临,却不能退缩,也无处可退。
  她是真的喜欢他吗?还是只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燕雪舟无从得知,可无论是为了什么,梁冰这种为所欲为的态度都过于猖狂了。推不开,赶不走,拉不近,让人混乱。
  不是又贴上来了吗?
  他忽然很想看看她能做到何种程度,她的底线又在哪里?
  燕雪舟微微低着头,深邃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冷声道:我是不是说过,没有诚意,就别再让我看到你?
  四下无人,梁冰一言不发地看着燕雪舟的眼睛,目光相互触及彼此时,她踮起脚,将唇贴上了他的,她的吻很轻,蝴蝶采花一样短暂停留了一秒钟,飞走了。
  她问:这算是有诚意吗?
  声音是发着颤的,身体也在发抖,连柔软的唇瓣都像是在哆嗦。
  燕雪舟不置可否,只是眸色发沉地望着她,他的手指抚上她的脸,一寸寸描摹过她的脸颊和下颌线,最终停留在颈侧,他微微俯下身,唇贴在她的耳边,蜻蜓点水似的,碰了一下,很快又离开,看好了,我只示范一次。
  梁冰耳垂红透,没太明白他的意思,刚想低头,就被他捏住下巴抬了起来。
  燕雪舟好为人师地教道:这样才算是有诚意。
  他垂首深深吻住了她,掌心按在她的后颈固定,勒住她后腰的手臂越收越紧,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带离地面。
  梁冰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的思维像是被胶水黏住,反应变得很迟缓,最开始整个人一直在不停发抖,在他不断地轻柔抚摸脊背下,僵硬的身体渐渐变得柔软,继而几乎要站不住,她的手臂不由得攀上他的肩膀借力,唇舌越纠缠越紧密,欲望地力量最终主导了一切,他们像是被罗进了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她不再做无谓抵抗,而是随波逐流,放任地沉沦在漩涡之中。
  起风了,槭树的影子摇晃起来。
  闭上眼睛之前,梁冰看到他身后,皎洁的月光下一地散落的白色山茶花瓣。
  干净如一抔新雪。
  等再回到包间时,菜已经全部上齐了,各式餐具拉拉杂杂地摆满了整张桌面,色彩搭配看起来很漂亮,关佳文正拿着手机对着食物拍照。
  郑蔚在一旁热心地帮忙调整摆放的角度和位置,还问,要不要打光?
  不用,我拍好了。关佳文收起手机,问梁冰,怎么去了那么久啊?快来吃吧,菜都要凉了。
  庭院挺好看的,就参观了一下。
  谎言总是多说多错,梁冰心虚,解释完这句就只顾埋头吃鱼。
  郑蔚是活跃气氛的高手,加上兴趣使然,整天研究吃喝,知识储备量充足,对着一桌子菜掉书袋,汪曾祺梁实秋沈从文信手拈来。
  燕雪舟完全没动筷子,漫不经心地倚在靠背上听了一会儿,突然轻佻地笑了下。
  郑蔚顿了顿,转过脸问: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到燕雪舟的眸光在梁冰身上流连一瞬,一语双关道:我的鸽子飞回来了。
  ?
  郑蔚搞不懂他到底是在打哑谜还是在念诗,你什么时候养的鸽子?
  燕雪舟面不改色,不久前。
  梁冰的头垂得更低了,默默又吃了一筷子鱼肉。
  第十八章 牺牲
  回去的路上,梁冰像是被城市夜景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一直偏着头朝向车窗外。快到学校时,关佳文总算p完图发了条九宫格的朋友圈,抬起头,蹙眉盯着身旁的人看了一会儿,突然疑惑问道:梁冰,你的嘴怎么了?好像流血了是吗?梁冰下意识抬起手摸了下唇珠的位置,刚才吃东西时她就感觉到有点轻微的麻痛,不知道是被亲破了还是厮磨之间蹭肿了,所以一直低下头试图遮掩,却没想到还是被一无所知的关佳文当面指了出来。燕雪舟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气定神闲地问:前面就是药房,顺路买点药擦吧。不用。梁冰垂眸,容色平静道:可能是上火了,明天就能好。嗯?关佳文嘀咕了句,晚饭也没吃辣的啊。副驾驶上的郑蔚划拉着手机,故作高深地笑了笑,不一定非要吃辣的才上火,也不一定非要上火了嘴才破。话音刚落,刹车片摩擦出呲的一声,一个出人意表的急刹车,惯性让郑蔚的手机瞬间脱手,滚了几个轱辘后撞到中控台,最后落在了椅子和车门的缝隙里。不好意思,没看到红灯。燕雪舟侧过脸淡淡说了一句,道歉明显是对着后排说的,关佳文忙说:没关系,我们都系安全带了。梁冰有些脸热,默不作声地低下眼。郑蔚长吁短叹,弯下腰摸了好久才把手机找回来,看着碎掉的屏幕一角,不敢再随便多嘴。少了他说话,原本还聒噪的车厢突然显得安静得过分,好在没过多久就到了校门口,燕雪舟放下他们,开车扬长而去。梁冰回到宿舍,换好衣服,站在阳台上洗手时终于从镜子里看清楚了唇上那抹不小的深色赭红,触碰到时依然会传来微微的痛感,不明显,却提醒着她刚才到底发生过什么。桌面上的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燕雪舟:「下楼,给你买药了」梁冰握着手机走到窗口朝着楼下望去,果然看到有辆车停在那里,燕雪舟没下车,不动如山地坐在驾驶位上,车窗降下来,逆着路灯的光影,能看到他指间夹了一根烟,灰白色的烟雾氤氲,整座校园的灯光都在他身后虚化成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