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他为了你真是连命都不要了。”祁洲说。
  大脑如同过电一般, 往日种种浮现眼前,难怪祁洲对他的态度莫名发生了转变,难怪许惊岁特意跟他解释祁洲的事,让他别生祁洲的气。
  太多的难怪,只是自己压根没有想到,而许惊岁为什么没说,他大概也明了了——因为怕自己觉得有压力、有亏欠。
  他以前不是没有怀疑过许惊岁对他的情感,许惊岁问过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可是他从来没有问过许惊岁这个问题。
  他不知道许惊岁喜欢自己什么,自己明明不够好,糟糕的一塌糊涂,可是许惊岁还是提着灯找到了他、照亮了他。
  那时的他很害怕失去许惊岁,所以在许惊岁毫不犹豫地提分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想:许惊岁是不是真的没有爱过我?
  所以分开的这些年,爱意蔓延成想念,又扭曲成埋怨。
  可是他现在回头看才发现,在他还没有决定好要不要朝许惊岁走的时候,对方早就已经在默默地走向他了。
  在爱里,他才是那个胆小鬼。
  胸腔顿时被酸涩情绪填塞的满满当当,林此宵倏然低头偏着脸看向另一边,喉咙里挤出一声恍然又苦涩的笑。
  每个人爱人的方式都不一样,许惊岁的爱是笨拙的,但足够真诚热烈。
  随着一阵欢呼声,林此宵缓慢回过神,视线投向了海面。
  率先完成一个来回,到达地点的许惊岁从摩托艇上下来,额前的碎发被海风彻底地吹乱。
  日光撒在水面上,也同样撒在许惊岁的脸上,他抬起头,在阳光下朝林此宵走来。
  “我赢了!”他脸上还有未干的水珠,两颊因兴奋而微微发红,双眼清澈又明亮。
  林此宵眸光微动,手指紧攥着,强压下心里的冲动,唇角翘了翘,嗓音有点哑:“我看到了,很厉害。”
  按照赌注,输的人立刻自己退出节目,这是谢知繁自己说的,却没想到应验到自己身上。
  “我会说到做到。”谢知繁紧绷着唇角,深深地看了眼许惊岁,转过身离开。
  “谢知繁。”他走出了几步后,许惊岁忽然开口喊了他的名字,他应声回头,看见对方正朝他走来,他眼底蓦地腾起一丝喜色。
  “我跟你比赛,不是为了让谁离开,哪怕我输了,我也不会同意你让林此宵离开。你的赌局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成立的必要性。”
  谢知繁眼底那点欣喜顷刻间烟消云散,他笑了一下,笑容里有点苦涩,问:“那你还跟我比?”
  “不输一次你永远不会明白,不是吗?”许惊岁很冷静,看了眼谢知繁,说:“这次的赌局作废,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没有意义。”
  *
  过了片刻,浮潜的人也回来了。游艇驶在返航途上。傍晚的海倒映着天边的盛况,连绵的火烧云几乎要将人的眼底灼穿。
  又过了快两个小时,天已经彻底黑透,六人才到了别墅。
  节目组将人聚到一起开了个会,交代道:“是这样的,我们节目组上一季的反响很高,所以这次临南岛文化局和旅游局邀请我们进行合作,参与他们当地的音乐节。刚好你们六个里面有三个人都曾是乐手,你们商量着组个队,明天晚上上台表演一下,有什么需要都可以给我们提。”
  乐队、上台表演、明天晚上?
  许惊岁闻言怔了怔,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下。
  这种神游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会议结束。
  “小岁?”连炎见他双眼没有焦距地盯着虚无放空,不禁关心询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许惊岁被唤回了神,摇了摇头。
  “那就好,因为时间太紧了,刚才我问了下林此宵,表演我们之前一起在乐队之约合作的那首歌《天光》,林此宵也没有异议,我想听下你的意见。”
  许惊岁抿了抿唇,他还记得当时的创作主题是自由,一开始祁洲要起名叫《囚》,但是他觉得寓意不好,然后林此宵提了《天光》,冲破牢笼,窥见天光。
  “可以。”他应了下来。
  “行,那我们明天早点开始排练。”连炎笑了下,临走前又看了看他,“你早点休息。”
  告别连炎后许惊岁回了房间。屋内只有他一个人,紧张焦虑的情绪就像盘根在心里的杂草,他本以为早已清除干净,却还是不受控的被干扰,即使冲了个澡也没有好转。
  考虑到嘉宾的隐私问题,晚上十一点之后卧室的摄像头是关上的。
  许惊岁在沙发上静默着坐了一会,思维越发的迟缓,过了几分钟,他走向行李箱,从夹层中翻出一盒药,刚要吃,才发现没水。
  门一打开,林此宵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两人见到对方俱是一愣。
  林此宵率先反应过来,勾唇笑了笑,许惊岁也很快回神,向旁边撤了步,每次这种时候他的思考能力都会下降,这次也不例外,他大脑掉线似的说了句:“进来吧,谢知繁不在。”
  “谢知繁在难道我就不能进来了吗?”林此宵颇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许惊岁反应过来自己话里意思的偏颇,他本来是想着两人下午才有过冲突,现在撞见会很尴尬,却没想到说出来别有另一层意思,就好像,在偷情……
  许惊岁噎了下,急匆匆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要下楼吗?”林此宵没跟他深究,帮他转了话题,“可以帮我带一瓶矿泉水吗?谢谢。”
  许惊岁本来也是要下去拿水,“好。”他看了眼林此宵,觉得让人家站在门口等着也不合适,便说:“你先进来坐,我很快回来。”
  林此宵“嗯”了声,看了看他的背影,朝着屋里走去,落座在沙发上。
  几间屋子的布局一样,他匆匆扫了眼,视线注意到了什么,忽地顿了下,他抬步走过去,附身伸手拿起了那盒药。
  “好像没有常温的了,稍微有点冰的可以吗?”许惊岁走了进来,拿着两瓶水询问。
  林此宵坐在沙发上,低垂着眼眸,像是在思索什么,直到许惊岁走到他面前,他才抬起眼看去。
  “怎么了?”许惊岁看向他,对方的眼底涌动着一些复杂情绪,令自己有点看不懂。
  林此宵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又垂下眼睛,接过许惊岁的水,看着冒着冷气的瓶身,以及上面残存的许惊岁的指痕,才开口:“没事。”
  许惊岁看他站了起来,好像要走,忽然想了起来,问:“对了,你来找我是有事吗?”
  薄唇抿了抿,而后上扬起一个很浅的弧度,不知道是不是许惊岁的错觉,他觉得林此宵的眼神格外的温柔。
  “想来跟你说声晚安。”林此宵回。
  是自己没想到的答案,许惊岁很轻地“啊”了声。
  林此宵抬手覆盖上他的发顶,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弯曲插进对方柔软的发丝内,过了几秒,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低声道:“我回去了,晚安。”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灯光下的影子交织在一起,直到走到门口,许惊岁才迟迟开口:“你也是。”
  脚步顿住,林此宵抬了抬眼,没明白过来,下意识地问了句:“什么?”
  许惊岁摸了摸鼻子,光亮里那颗小痣若隐若现,他说:“晚安。”
  第66章
  翌日清晨, 院中的花瓣上凝着一宿的露珠,在第一抹晨曦中悄然滑落。
  又过了一两个小时,静悄悄的客厅响起窸窣的脚步声, 声音穿过客厅, 来到门口。
  从大门走出,带着些许寒意的风刮过,给了许惊岁一个下马威。这个季节的海边向来昼夜温差极大, 他不自觉地缩了下脖子, 往花园走去。
  节目组昨天连夜将排练所需的设备置备完全, 暂时搁置在花园的空地,这块空间大、环境好, 刚好可以用来排练。
  许惊岁已经好几年没摸过鼓了, 在乐队的日子好像一场遥远缥缈的梦,以至于他越走近越发情怯, 短短几步路却走了两三分钟。
  他坐在架子鼓前,指腹轻擦过镲片的表面,金属的冰凉质感传来。过了几秒, 他才收回手,侧腰拿起搁在一旁的鼓棒, 按照鼓谱打了起来。
  没过几分钟,鼓声停止,握着鼓棒的手却抑制不住地发抖。
  许惊岁胸口隐隐发闷, 脑海里不受控地又回想起那天——嘈杂的人声、质疑的观众、刺目的追光灯, 还有出错的节拍, 诸多元素构成了一场无比糟糕的演出。
  越想头脑越发昏沉,鼓棒从手中滑落掉地。他垂下脑袋,手肘撑在膝盖上, 脸埋在掌心,像一只将头埋入沙子里的自欺欺人的笨鸵鸟。
  周遭又恢复一片静谧,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几秒又好像几分钟,最终鸵鸟被一只大手从沙堆中拉回了现实。
  “怎么了?生病了吗?”
  林此宵的声音从他的头顶落了下来,许惊岁机械般地抬头看去,额头冷不丁地被覆盖上一只温暖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