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婉瑛一听,有些失望:“恐怕门第太低了。”
  “那要看跟谁家比,跟我们家比,自然是低了,可他们家倒也不是什么破落户儿。而且瑛娘啊,择婿这种事,不能只看着眼前这一亩三分地,得看日后才行。我这名同僚科举出身,进士及第,又得了官身,虽只是个小小的兵部主事,可他为人颇为精干,得圣上看重,来日前途不可限量。高门世家虽好,可多不过四五代也就败了,似他这种白手起家,嫁过去就是官夫人,家中人口又不多,少了口舌是非,嫁过去日子岂不美哉?”
  他说的有理,婉瑛被他说服了,尤其是家中人口一多,是非就多这一点,婉瑛自己便深有体会。
  若让她再重来一次,恐怕她不会嫁给萧绍荣,就算他对她再好,可婆媳矛盾始终是绕不过去的坎儿,婉瑛宁可嫁去贫寒人家织布度日,也不愿留在这等高门贵府受人欺凌。
  她忽然想到一点,抓着萧绍荣的手臂问:“他长相如何?”
  “尚算端正,比起你夫君是不如的。”
  “……”
  端正是怎么个端正法?想来问也问不出个名堂,婉瑛说:“要不你将他请来家中作客,我看看他长什么模样儿?”
  萧绍荣立即问:“看他?你为什么要看他?”
  婉瑛眨眨眼,这才反应过来,他又醋性大发了,只得说:“我不和他碰面,躲在屏风后偷偷地看,总可以罢?”
  萧绍荣哼了声:“再说罢。”
  当晚,婉瑛哄了萧绍荣良久,才总算哄得他松了口,答应带人来家中作客。
  过了几日,对方登门拜访,萧绍荣在书房里待客。
  婉瑛躲在屏风后,只听萧绍荣称呼人家为顾兄,又叫他明远,估计是他的表字。
  婉瑛自缝隙中偷偷望去,不觉松了口气。
  顾明远并不像萧绍荣所说的,只是“尚算端正”,他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虽比不上萧绍荣,但也是翩翩佳公子一名。且看他举止大方,谈吐有度,顿时让人心生好感。
  婉瑛连忙示意春晓回房,去将婉琉拉来。
  婉琉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春晓拉着来,撇着嘴,脸拉得老长。但是当她透过屏风,看见书房里的顾明远时,脸颊却悄悄地红了。
  婉瑛在一旁看着,便知道这事十拿九稳了,后面一问婉琉,她果然红着脸点了点头。
  婉瑛长松一口气,总算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
  婉琉的婚事告一段落,这头尤夫人大概也是摆完了谱,终于在众人的三催四请中收回掌家之权,婉瑛也能得以喘息,过个安稳年。
  待年关一过,靖国公府又天降一桩非常喜事。
  宫中的何太监过来传旨,宣贵妃将于正月十五元宵节回家省亲。
  省亲园子早已于去年建得七七八八,但贵妃碍于国家体制,认为自己作为后妃之首,应当做个表率,不宜频繁归家,所以园子便空置了。如今贵妃即将省亲,阖府都喜气洋洋。
  另外,令众人都出乎意料的是,圣上将陪着贵妃一起归家省亲。
  第11章 省亲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圣驾自丹凤门出,一路顺着御街迤逦南来。
  玉京南郊有条河,河流弯弯曲曲,如一条绕城的玉带,便名为“玉带河”。河岸两旁遍植高槐垂柳,河水又将陆地分割成数个浅滩,这一带名园无数,靖国公府的省亲别墅也建在此处。
  天子深居九重,自当今皇上亲政以来,已经很久未出宫巡游,更未曾驾幸哪个官员府邸。如今皇上竟肯随贵妃一道省亲,这不仅证明了贵妃圣眷隆重,也让靖国公府在玉京世家中一跃而出,满门荣耀无人能及,那可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盛。
  百姓们一来想凑个热闹,讨个喜庆,二来想看看传闻中的帝妃是个什么恩爱模样,于是一大早地涌来了玉带河畔,将河岸挤得无踏足之地。
  今日的天儿并不算暖和,数九寒冬,大雪下了一夜方止,河堤上铺着厚厚的白雪,蒹葭苍苍,芦荻瑟瑟,一派冬日的萧条光景,却丝毫影响不了老百姓们的热情,一个个袖着两手,伸长脖子遥望圣驾。
  正午时分,众人只远远地望见一列队伍过来,前面卤簿开道,后面一溜儿朱衣太监,擎着罗伞、宫扇、金瓜、斧钺等仪仗,然后是皇帝的龙辇,最后才是贵妃娘娘的凤轿,旁边跟着数名捧盒的宫女。
  靖国公府一大家子男女老少早已候在门口,见仪仗过来,立即鞭炮齐鸣,鼓乐大作。待鞭炮炸完,乐声停了,帝妃下轿。
  众人忽喇喇一下全跪了下去。
  “皇上万岁,贵妃娘娘千岁!”
  “平身。”
  天子低沉的声音传来,不怒自威。
  众人这才依次起身,靖国公领着嫡子萧绍荣上前问安,尤夫人也领着姑娘们同贵妃寒暄叙旧,一家子欢天喜地,喜极而泣。
  热闹氛围中,唯独婉瑛像个外人,隐在人堆里,不免好奇皇帝究竟长什么模样,于是趁人没注意,大着胆子抬起头,本想悄悄地张望一眼,不料却怔住了。
  皇帝本人,比她想象中年轻。
  他穿着一袭织金暗纹玄色长袍,外披貂皮大氅,未戴金冠,只用玉簪束发,面容清冷白皙,眉眼低垂,一张淡色的唇极薄,立在雪中,竟浑似个冰雪堆砌而成的人,没有半点温度。
  一股奇怪的熟悉感霎时涌上心头,婉瑛心道,这个人,我好似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