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正想着,身旁春晓惊呼一声:“是他!”
  婉瑛立即侧首:“你认识他?”
  “是他啊,小姐,”春晓凑去她耳边,小声道,“就是上回在宫里迷路,带我们去御苑的那个人。”
  竟然是他?
  婉瑛仔细回忆,那眉眼确实眼熟,与她在御苑见过的那名男人殊无二致。只是那时她头戴兜帽,遮蔽了视线,又自持人妇身份,不肯与外男有过多接触,这才没怎么细看那人,只匆匆瞥了一眼。
  只是这惊鸿一瞥,便让她将男人的模样记了个大概,原因无他,只因这人着实生得出众。
  他原来就是皇帝。
  皇帝看着竟这样年轻,在婉瑛的想象里,他一直是个慈祥威严的老者。
  忽然想到那日马场上,那双将她从马背上救下的有力臂膀,以及靠着时火热的胸膛,婉瑛的脸颊似着了火般的滚烫起来。
  正低头出着神,忽觉头顶发麻。
  婉瑛似有所感地抬起脸,恰与一双黑沉沉毫无感情的眸子对上。
  不知何时,正与靖国公父子交谈的皇帝往她的方向看来,视线越过人群,非常精准地落在她的脸上。
  *
  下午以靖国公打头,领着皇帝和贵妃逛后花园子,阖府中人都一道陪同,婉瑛作为儿媳,自然也在其中。
  只是她既不会吟诗作词,也不会说笑话凑趣儿,慢慢地就落在了众人后面,不过她乐得如此,遥遥望着前面帝妃的背影,只觉得一个高大冷峻,一个娇小依人,宛若一双神仙璧人。
  园子极大,假山池沼环绕,亭台楼阁样样俱全,天然中去其雕饰,实在是花费了诸多心思。
  走走停停,逛了大半圈,贵妃素来体弱,走不动了,众人方散。
  萧绍荣被他爹拎着陪皇上聊治国学问,实在脱不开身,临去前,朝婉瑛丢了个万般无奈的眼神。
  婉瑛只觉好笑,悄悄冲他摆了摆手。
  不料一转头,又对上皇帝幽冷深邃的眼眸。
  真奇怪,他今日似乎看了她好几回,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对视了。
  婉瑛摇摇头,只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这边尤夫人也邀着和贵妃去喝茶,四个姑娘们欣然跟随。婉瑛自知这是她们要叙母女天伦,便不去煞这个风景,向尤夫人请示回去休息。
  尤夫人摆摆手,示意随她去。
  只有贵妃出言挽留了几句,婉瑛笑着说自己实在是乏了,她才没有多说。
  萧绍荣在园子里也有个住处,叫临风轩,婉瑛刚走到门口,就见春晓在那儿张望,看见她,跑过来。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李嬷嬷到处在找你。”
  李嬷嬷便是婉琉从江陵带过来的嬷嬷,也是她的奶嬷嬷。
  婉瑛问:“她有什么事?”
  春晓忧心忡忡地摇头:“她没说,只说有急事。”
  婉琉这次没跟过来,只因尤夫人不让,说她性子粗鲁跳脱,没得冲撞了贵人。
  省亲别墅把守严密,外面有禁军将士守着,李嬷嬷进不来。
  婉瑛出了园子,就见她搓着手在门外干等着,一副急得火烧眉毛的样子。
  “嬷嬷,怎么了?是出了什么急事儿?”婉瑛走过去问。
  李嬷嬷左右四望,压低声音说:“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还请大小姐随我来。”
  她拉着她的手就往前走,婉瑛心中咯噔一下。
  李嬷嬷何尝用这么客气的口吻跟她说过话,又什么时候称呼过她一声大小姐,这回恐怕是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李嬷嬷一直将她拉到一片无人的林子里,只见林间空地中央停着辆马车,车夫不知去何处了,车辕上空无一人。
  婉瑛被李嬷嬷推上车,掀开车帘,只见婉琉坐在里面,系着一件白狐狸毛领的锦缎披风,听见动静,只冷冷地掀起眼皮看她一眼,也不吭声。
  “大小姐,这车里眼下只有我们三人,没有外人,那我便有话直言了。”
  婉瑛心里打鼓似的咚咚响:“嬷嬷请讲。”
  李嬷嬷严肃地盯着她:“你必须让鸿大爷娶二小姐为妻。”
  “……”
  婉瑛面上如打了个焦雷,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什么?可、可是顾公子那边……”
  “顾公子那边不要再讲了!”
  李嬷嬷冷酷地一摆手,一副不容商量的语气。
  婉瑛似被她扇了一耳光,愕然无语半晌,才转头磕磕巴巴地问婉琉:“上、上回不是相中顾公子了吗?我都跟人家那边通过气了,只等开春再上门……”
  婉琉拢着披风,无精打采地垂着眼皮,仿若事不关己,淡淡道:“他家一个破种田的,穷举子出身,门第太低了,我看不上。”
  婉瑛登时急了,心道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看不上便看不上,何苦当时答应了,临到头时又来反悔,耍别人一遭,这让她如何跟男方家里交代?
  “妹妹,话不是这么说的,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做人目光要放长远,顾公子虽家中算不得什么富贵门第,但至少颇有余资,嫁过去不会让你吃苦。且他有才华,知上进,日后定非池中物。他家人口又少,免了婆媳矛盾,妯娌姑嫂之争。
  “况且,况且我们家门第也不高……”
  话刚脱口,婉瑛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果然婉琉倏地抬起眼,一双眼冷意毕现,似利箭般射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