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这本就是我原来人生里缺失的一环,现在我有条件将它补上,我就尽力做到最好,和我身处哪个时代并没有关系。”盖尔静静地注视着对面的男巫,甚至还开了个玩笑,“能够重活一次,还是巫师,梅林已经很眷顾我了,我看我都不该叫盖尔·纳什,我应该叫盖尔·安布罗修斯。”
  斯内普愣了一下,忍不住也勾了勾唇角。他和盖尔之间差的就是这份松弛,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却过往,像春天到了、就脱下沉重的冬衣,但他不行,过去那些黑暗的东西铸就了他,哪怕他已经为此付出生命,也无法彻底从中解脱。
  黑魔标记大概是真的烙印于灵魂上的,他的愧悔不令他自觉有权享受崭新、轻松的生活。
  关于学习幻影移形的事,盖尔只是随便提了个要求,自己也没敢当真,毕竟幻影显形课要到春季学期才开展,她连服用增龄剂混进去滥竽充数的机会都没有。但斯内普真的给她办成了,他打开五楼大镜子后的密道,引她来到霍格莫德。
  “比起后世差远了,现在看起来还是住家比商户更多。”斯内普压根没有遮掩行踪的意思,19世纪末的霍格沃茨管理松散,毕竟人少城堡大,巫师村落的街上时常闪现学生的身影。
  “那他们还总想着来?”盖尔还在为方才的经典冒险经历激动得小心脏乱跳。
  “来这里搭骑士公共汽车离开而已。”斯内普说着,带她来到一处远离人烟的荒凉角落,前方矗立着一栋富丽堂皇的大屋,但似乎无人居住。
  “这儿好像我家啊!难道巫师村也有怪胎边缘人?”
  “不。”他也在眺望着那处寂寥的建筑,“这里以后会被称作‘尖叫棚屋’。”
  盖尔哆嗦了一下,拖起他的胳膊就走。
  “怎么?”斯内普好笑地挣开她,“我自己都不怕。”
  “我怕。”盖尔脱口而出,声音很轻。
  她终究还是被拖了回去,甚至被粗暴地塞进了未来的尖叫棚屋里。
  “是你自己说怕的,怕就出来,到我这里来。”斯内普封死大门,转身就走。他一直走到小路的尽头,才远远朝着窗边挥了挥手。
  魔鬼!这种人要是让他去教大家幻影移形,怕不是直接召唤蛇怪追着所有人屁股后面咬?
  盖尔一边哆哆嗦嗦、咬牙切齿地咒骂,一边庆幸斯内普不是流言里冈特家的私生子,不会那个什么蛇语。
  “我说,盖尔,二年级的课真的有那么难吗?”十一月的某一天午餐,正全力备战n.e.w.ts的穆丽尔·沙菲克忽然问她,“我真的忍不下去了,你看上去就像个幽灵。不,格雷女士都比你结实!”
  “有吗?”盖尔下意识地摸摸脸,“我看上去很憔悴?”
  一众拉文克劳们默默点头。
  “你需要休息。”穆丽尔说道,“作为级长关怀你是应该的,不用客气。”
  “我有好好休息,真的,我不累。”盖尔诚恳地说,天知道她有多少事需要忙,何况幻影移形练过头大概真的会影响体质,他们现在的练习频率可远远高于每周一节。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有个一年级女巫细声细气地问,“你病了吗?”
  “我没有啊!”盖尔连忙否认,但她的确常常头晕目眩,走两步就喘不上来气,她将这归罪于青春期将至,为了防备即将到来的低血糖,她甚至习惯在校袍口袋里揣一块巧克力坩埚。
  “你有!”穆丽尔很强硬,“一会儿吃完饭回去躺着,不许你再去图书馆了,也不许和斯莱特林那个怪胎神神秘秘不知道做什么去——你不听话,我就告诉德·蒙特莫伦西教授,把你扭送医疗翼。”
  盖尔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她最终还是被穆丽尔带着几个女生强制押回了拉文克劳塔楼。窗帘一拉,寝室里昏暗如夜,床头的沙漏荧光幽幽,隔着一层帷幔仍旧清晰可见。
  她仰面躺在被褥里,还在数手头没完成的事:幻影移形,能够跨越的距离越来越长;魔法卫生用品,已经有了可撕可贴的纸型,防渗的魔咒也找到了,就是强吸水性的材料还没头绪;拖拉机也已经可以拖着两条履带上山下河了,简妮还另外找了人研究轮胎;霍格莫德的猫头鹰邮局可以转寄麻瓜邮政,她与驻英公使团的通信也没有引起怀疑。
  盖尔觉得自己似乎有资格睡个奢侈的午觉,就是睡上一下午也没什么。陷入梦乡之前,她还想起最近休·瓦尼爵士对她特别关怀,频频来信不说,还总是有意无意地打听她生父那边的事……
  这人不会是个间谍吧?
  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从那天开始,盖尔入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上着上着课都会睡着。连其他学院的同级生都发现了她的异常,她被斯内普和阿利安娜两次送去医疗翼,结果什么都没检查出来。
  “相信我,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一种病,你和邓布利多联合会诊都查不出来。”盖尔打了个哈欠,“我就是太累了,正在发育的身体经不起我这样往死里学。”
  这就是拉文克劳吗?斯内普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个学院没什么了解,似乎他们总有一种超脱于世俗生活的眼光,比如那个家里办杂志的洛夫古德,比如救世主的那个前女友——战争迫在眉睫了,她还在那里毫无所觉地love&peace。
  他不是不好奇盖尔在忙什么的,但每次他一靠近,她就面红耳赤地整个人扑上去挡住、闹出一些大动静,然后他就会被赶出图书馆。一来二去,斯内普也没用勉强,只在心底里留了一个淡淡的疑影。
  这片轻若云絮的疑虑终于在圣诞假期时揭盅。斯内普没有选择回家,但盖尔声称要回去和简妮·布兰登及其未婚夫过节。就在节日当天,他收到了来自布兰登的礼物,一套精致的男式梳妆盒,包括梳子(大小不同的有五把)、刮胡刀、发蜡(胡须两用)、古龙水、指甲刀、镜子等等等等,值得一提的是随礼物而来的信。
  “这是盖尔第一次不在我身边过节,她坚持要陪着你。说实在的,普林斯先生……唉,算了,我没什么可说的,希望您照顾好她,让她快乐。”
  第13章 12
  1897年,英格兰,汉普郡,朴茨茅斯海军基地。
  数艘铁甲舰静静停泊在母港幽蓝深沉的海涛里,随着波浪的起伏微微颤动,像入眠的婴儿发出无意识的梦呓。
  “百夫长号”是一艘服役才三年的新船,吃水也不深,却是新任驻华舰队司令的旗舰。她很快就会破浪起航,告别祖国,经直布罗陀海峡,自地中海穿越苏伊士运河,沿途拜访大英帝国的多个殖民地,不断补充物资,直至抵达目的地——威海刘公岛。
  水兵们正在军港的酒吧里彻夜狂欢,等不到新年他们就得开拔,不得不抓住假期的尾巴、纵情享乐这最后一次。
  殖民地里有什么呢?什么都没有,除了炎热湿闷的气候、铺天盖地的蚊虫、如听天书的土语和粗俗野性的蛮女——也就后者还有点儿意思吧!
  此时此刻,“百夫长号”上是没有人的。哪怕是最普通的列兵,也会选择拥抱两大杯充满气泡的麦酒,而不是回到摇摇晃晃的船舱里。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舰船下锚后反而比行进时更加颠簸。
  无人问津的舰船深处,中央储藏室里,悄无声息地走出个毫不相干的人来,或者说,脚不沾地地飘出一套华丽的裙装。
  少女虚弱得好像一把轻盈的羽毛,全靠绷紧的鲸骨胸衣支撑她的身体,她飘过随军舰起伏不定的通道,甚至都不需要扶一下舱壁。
  “仓库、大炮,还有什么来着……噢,装甲!”少女自言自语着,极慢极慢地登到甲板上去,仿佛迈一级台阶,就要耗走她半条命似的。路过船舷时,她的手指依恋般地抚过副炮,仿佛在关爱最完美的造物。
  “there you are~”少女从裙装的隐藏式口袋里抽出一根细长的木棍,俯身恶作剧般地敲了敲甲板护栏,嘴里念念有词。她每点一下,“百夫长号”就不明所以地跟着发出一声震颤的嗡鸣,直到她耐耐心心地走过一整圈儿,最后又来到船楼下。
  这里是舰桥的位置。刚刚她已经摸排过了,甲板下相对应的位置就是主动力系统。
  她再度扬起手里的木棍,绕着船楼走来走去,口中反复地念诵着同一个冗长的词组,直到她再也支撑不住,脚下一崴,险些拖着裙子跪倒在地。
  “干,我怎么流鼻血了?”少女惊讶地把自己擦了个满脸花,“最近天气很干吗?”
  海浪层层卷上防波堤,发出细碎的声响,仿佛在嘲笑她的脱线——这里可是海军基地,她在一艘船上。
  “真是见了鬼了!难道是用脑过度?”她干脆就地靠着炮台坐下,也不敢耍弄那根木棍了,取出手帕来擦那滴落的血迹,一边擦,一边轻轻哼着歌。那是一首外文歌,只有副歌那几句少女唱得最认真,她拍拍裙子站起来,将脏手帕裹在一个从储藏室顺来的橙子上,四角打结,然后抬手扔进了海里。